牛大山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眼就认出他是一个月前给自个儿一个铜子儿打探消息的翩翩公子,笑了笑道:“这大冷天的,生意不好做,就换个地儿,说不定生意能好起来。≥”牛大山的这话在外人听来,语气中总是透着一种无奈。
沈修文想着他是万林村的人,或许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就问:“大叔,你知不知道万林村有个叫胡、平的人?听说他的爹还是万林村的村长,他的媳妇是宁县一家大户的小姐。”
牛大山听他说完,脸上的笑容立即就收敛了,声音中还夹带了一丝愤怒,“你说的那人我认识,七年前,入赘宁县的郑家,不过,他本是有妻儿的人,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害死妻儿,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沈修文见他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就知道问对了人,牛大山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谨慎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沈修文突然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语带痛恨地道:“你是不知道,这个人欠了我朋友一大笔钱,好几年了也没还,白白让我朋友背了一身的债,要是我找到他,就替我朋友教训一下他,真是太可恶了!”
牛大山听他言词激烈的数落了那人一番,觉得是志同道合之人,索性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神情颇为愤然:“这胡、平真不是个东西!害死家中妻儿,欺骗朋友钱财,简直丧尽天良!”
沈修文应景的叹了口气,道:“我也去过郑府找过他,只是现在郑府都没人住了,府中杂草丛生,连个鬼影都没有。”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牛大山抬眼看了看他,最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神情惋惜地说:“你那朋友的钱恐怕是要不回来了,郑家早就落没了,还有那胡、平如今就是一个满街乞讨的乞丐,就住在县城外的破庙里。”
沈修文和林代云皆是一惊。沈修文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林代云抢了先,“生什么事了?郑家怎么说没就没了?”
牛大山道:“你们是有所不知,前几年,郑家小姐看上了宁县东城药材铺的少东家,就在暗地里与其私通,被胡、平现后,大闹了一场,郑家小姐索性休夫,将胡、平赶出了家门。
胡、平心有不平,但一时也没有法子,直到江州知州大人路经宁县,胡、平就拦截官轿呈上郑家与朝中官员勾结贪赃的罪证,郑家算是毁了,可郑家小姐是有仇必报之人,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收买说书先生将胡、平害死妻儿的罪孽传得人尽皆知,还找人打断了胡、平的一双腿,连胡、平的爹也没放过,一把烧毁了村子里的老屋。”
没想到郑家和胡家竟然落得这般下场,“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怎么我打听了这么久,也没听人说过。”沈修文之前也让镖局的兄弟帮忙打听过,但结果都没能打听出胡、平的下落,更没有谁知道几年前郑家生的这件事。
牛大山早就知道他会有疑问,将头探出自家面摊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才将头缩了回来,压低声音道:“当年郑家贪赃枉法,听说和朝中某位身居高位的大臣扯上了关系,所以知情的人都不敢说出去,县城的人都以为郑家小姐与人通、奸得罪了什么人才家道中落,而胡、平躲在乞丐堆里,就更没人知道了。”
沈修文闻言,抬眸瞧了瞧牛大山,眉头一皱,露出狐疑的表情来,“大叔,你都说了没人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牛大山听他这么一问,脸上的愤然之色立即就显露出来,“郑家的事虽然被隐瞒下来,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我也是万林村的人,自然对这件事比其他人要在意得多。”
沈修文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不过还是有一点儿没想明白,于是又问:“大叔,既然郑家贪赃枉法的事与朝中大臣有关,那大臣应该被处罚了才是,怎么知情的人还不敢透露出来?”
牛大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朝堂之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郑家老太爷为保全家,一个承担罪名,江州知州也不是什么大官,上头虽然有人撑腰,但比起朝中的那位大臣还是小巫见大巫了,毕竟这件事只是牵扯进了那位大臣,而实际参与者却是那大臣下面的几个心腹官员,而这几个官员担心事情闹大,就私下把这事儿给了结了。”
沈修文“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的样子。
一个小小的郑家竟然牵扯出这么多朝廷官员,不知那朝中还有多少人在私下干这种勾当!
想到这些,沈修文眯了眯眼,目光落在牛大山的身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
林代云却是听得有些糊涂了,什么大臣,什么下面的官员,越听越是复杂,眉心都拧在一块儿了。
牛大山大抵是看出了她想不明白,指了指桌上的面碗,笑了笑道:“小姑娘,快吃吧,面都凉了。”
林代云“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反正这朝中的明争暗斗也不关她的事,还不如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沈修文和牛大山继续聊了几句,郑家和胡、平的事也算弄明白了,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吃面的客人,牛大山就去忙活儿了。
林代云一边吃面一边喃喃地道:“原来我们的沈秀才、沈二公子是想找辜负青青姐的那个负心汉啊。”
沈修文手里的筷子一顿,目光淡淡地扫过她,“我答应过青青,一定会帮她。”
林代云听他这平缓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坚毅,不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就这一眼,沈修文清俊的容颜、深邃的眼眸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里。
沈修文见她神情古怪,好心问了一句:“怎么了?”
不想她突然站起身来,一跺脚道:“不吃了,吃饱了。”说完,就往面摊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