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圣猜测了一万种虞璿可能有的反应,但她只是极沉静地问道:“可有证据?”
余清圣哂笑一声,“你想要什么证据?你我的亲生母亲,便是当年白莲圣母虞明月,无生道的那位,便是咱们的外祖母。她这一脉,女姓为虞,男姓为余,你的真正名字叫做虞馥贤,论起这一脉的嫡传,你比我还正宗些。”
虞璿默然半晌,闷闷地道:“我居然有你这种人品败坏得连自己亲妹妹也要调戏的哥哥?”
余清圣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闻言顿时噎住,也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怅然道:“我认识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再到后来……那又太晚了!”他回想前事,也觉得十分憋闷起来,“我还想说,怎么有你这种处处跟我作对的妹妹呢!”
虞璿噗嗤一笑,这兄妹两个不知不觉互相都埋怨了一句,反而打破了先前那尴尬生疏的气氛。余清圣抚摸着虞璿柔滑冰凉的长发,无论虞璿心里怎么想,起码明面上没有说不认,甚至也没有拒绝继续的亲近,虽然,再往后的话……但这连他自己也觉得,实在想得太多。
但起码这一刻,还好……
静静地过了一会,余清圣忽然道:“那姓风的小子找你来了。”
这却是风白羽将自身金丹界域彻底放开,笼罩数百里方圆,范围之内,除了同样强大的存在会自然以本身界域相抗,无法查知,其余一草一木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只不过,这种仿佛示威一般,全方位肆无忌惮地扫探,在修士之间是十分无礼的行径,无疑会激怒很多人。因此,即使是金丹真人,除了对敌需要,也极少用放开界域的方式来寻人,因为基本也就等同于官道上纵马奔腾,甩路边人一脸灰的行径了。
算起来,风白羽入道比荀少卿还早上几年,乃是同辈的人物,但余清圣对他可没什么惧怕,甚至有些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所谋甚大,此时时机还不成熟,还不适宜大动干戈,否则都想杀之而后快了。
虞璿没什么反应,仍旧软软地伏在哥哥胸口,仿佛没了骨头一般,懒洋洋地道:“无妨,他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听了这话,余清圣略感安慰,又试探道:“要不,你悄悄地跟我一起走吧?”
虞璿笑了一声,却不回答,余清圣略觉没趣,道:“算了,一动不如一静,你好好的留在洞真派,也没什么不好。”见虞璿心不在焉,便悄悄在她头发上拔了一枚翠色玉钿,顺手滑进袖子,被他藏了。
虞璿只当不知,若是在之前不知道余清圣是她哥哥的时候,虞璿绝不会让自己的随身物品落在他手里,这并非顾忌嫌疑,而是因为魔教中太多类似法术,能利用人用过的器物、头发血液、生辰年月等施展,摄心控魂,隔空暗制。虞璿有兴趣和路上遇见的小魔头眉来眼去,暗通款曲,那另是一回事,但如果丝毫不加提防,中了这等暗算岂不冤枉?
但现在却又无所谓了,两人之间血缘实在是太近,冥冥中自然就有牵系,要施展什么手段,哪里还用得着这些媒介!不过话又说回来,同样是因为血缘太近,虞璿想要破解,也照样能有许多方法,反之余清圣这边,也是一样。
虞璿半天没有说话,却是在一点一滴回想齐墨渊的种种言语表现,忽然,余清圣推了她一下,问道:“阿馥,想什么这么入神?”
虞璿回过神来,顺口答道:“在想,我们的父亲是谁。”从齐墨渊那边,已经侧面说明,这长相和那未谋面的生母十分相似,因此余清圣这话一提,虞璿其实已经基本相信了。
只不过,之前齐墨渊还是猜测,虞璿并未觉得怎样,但此时坐实了有这样一位魔女母亲,外加一大家子魔头亲戚,饶是虞璿心性宽广坚定,也觉得压力略大。
而且,她还身具不知哪里的大妖血脉,目前初步判断,应该是鲲鹏一类。但奇怪的是,她并未在余清圣身上发现类似的血脉气息。
余清圣道:“这个我也答不了你。当年我虽然也是母亲之子,但见面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算起来,最接近的一次,还是她吩咐我把你带走,那时候你才刚刚生下来。”他用手比划了一个碗口大小,“才这么一点点小,被封在一个透明的气泡一样的胎胞里面。整整过了一年,那胎胞才自动脱落,你也长到普通婴孩那么大了。”
其实,当时余清圣也不过是个七岁孩童,也没学过什么法术,更没有在世间厮混谋生的经验,何况还要带着一个更小的婴儿?幸亏当时虞璿被封在胎胞里面,一切都不用他操心,只用带在身边就行不至于弄丢就行。
至于虞璿真正脱生之后,没过多久,他便被荀少卿带回了洞真派,虽然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但请个乳母仆役照顾婴孩,总也是不成问题的。
虞璿问道:“难道你我并不是同一个父亲?”
余清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你是出生后不久,母亲便身陨了。否则像我一样过上几年,生父是看不到,家里叔叔伯伯的倒是一大堆。”
虞璿反应过来他这话里面的意思,忍不住在他胸口戳了几下,“就算父母不曾养育我等,也有一份生身之恩,这你也要编排,人品到底体现在何处?”魔道女修豢养男宠的虽然也不出奇,只不过想想那白莲圣母是她肉身生母,又被同是儿子的余清圣以这种古怪的语气说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余清圣反手捉住她的手指,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可知道无生道是什么意思?以死换生,父死子替!这一脉都以女修为主,正是因为所修功法极重掠夺,若是寻常采战,也还好说,只要手下留情便罢了,炉鼎还能留得一条魂魄去转世。但修炼无生道秘法的女修一旦孕育子嗣,父子之间,冥冥中便建立了一种联系,随着腹中胎儿生长,其父最后必然是精华元气尽丧,魂飞魄散,从此世间就再也没了这个人。”
他自嘲道:“常人出生,都是禀父供养,承母孕育,咱们老虞家这里,恰好就是反过来的。”
虞璿忽然问道:“那你可曾见过古元这个人?”按照齐墨渊前前后后的说法总结起来,就是当年他和古元,同她那魔女娘亲玩三角恋,甚至还密谋了些什么,最后结果是齐墨渊三振出局,人家不带他一起玩了……
但从余清圣的说法来看,似乎完全是两回事,起码虞璿认为,无论如何,这三个人当时那段交往,彼此地位应当是平等的。不提被齐墨渊盛赞的那位古元前辈,只看齐墨渊自己的性情,也该知道这些当年的天之骄子,谁都绝不可能甘为人下。
余清圣心头一跳,外祖母母亲这边的信息,他倒不吝惜全部告诉虞璿,但父系药王谷那一脉,却是他自己打拼而来,正是如火如荼,蒸蒸日上的时候。药王谷那边的根基早被他算作私产,根本也没打算拱手送人,为此余清圣甚至不惜揠苗助长,损耗修为,也要分出一个分身主持那边的事务,唯恐被人看出破绽。
他不知道虞璿是从哪里得知古元这个名姓,念头急转,回答得却不慢,“这人是谁?”
虞璿道:“是药王谷的一位元婴前辈,听说和白……母亲当初有过一段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