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约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嗓子里似堵了一口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张合着嘴唇。魏和仔细辨认了一下她的唇形,隐约看懂她说的是“人没事吧”,摇摇头,正想说“没事”,握着如约手腕的手被人瞬间卸了力道。魏和的小臂被抓握得发麻,正想骂脏话,转头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温景然,顿时闭上嘴,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我帮你拉住人而已,你别这么看着我……”应如约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去,呜咽了一声,用力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想问问他哪里受伤了,哪里流血了,话到嘴边全变成了哭声,呜咽不明。那颗心仍旧起伏不定,哪怕此时见到了他,也没有半分安定。她环在他腰后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直哭得快喘不上气来,才听他低着声音覆耳道:“我没事,不哭了,嗯?”也不在乎这么多人还在看着,温景然抱紧她,手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一直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不哭了。”他的声音,穿透一切,从无边的恐惧无尽的深渊里传到她的耳边。应如约哭声终于微歇,她仰头看他,朦胧的视线里,他的面容温暖又柔和:“你……”“我没事。”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不哭了,嗯?”饶是平时,他能应对各种糟糕的场面,此时也只会反复,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没事了”。她吓着了,所以他也慌了。他站在时光深处78掌心濡湿。应如约拧着他白大褂的手指微微松开,仔细地想看清他。眼里还含着泪,眨也眨不完,她抽噎着,抬起手背想揉眼睛,手刚举起,还没挨着脸,就被温景然扣住手腕拉到了身前。手指上抽药留下的伤口刚止住血,只是未经处理,血迹沾了满手,看上去触目惊心。温景然刚舒展的眉头紧紧蹙起,他小心地圈住她的手腕,目光四下一扫,抱起如约几步越过魏和,占用了他的办公室。走廊里寂静得唯有一片嘘声。魏和眼睁睁看着温景然毫不见外地征用他的办公室,立在门口简直目瞪口呆。他正打算跟进去,脚尖刚转向,门就被进屋的人顺手合上,锁扣一声轻响,彻底把魏和挡在了办公室外。靠?!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的魏医生不敢置信地瞪着门半晌,思想斗争良久,到底没勇气叩开,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认命地守在了门口。温景然带上门后,踢开办公桌前的座椅,三两步把应如约放在魏和的办公桌上,轻车熟路地从储物柜最上面的柜子里取下急救箱。他从急救箱里翻找出双氧水,握着她受伤的手冲淋了一遍,看她忍痛忍得脸都白了,耐着心,尽量温和着语气转移她的注意力:“抽药割伤的?”应如约点头,哭得太用力,嗓子还哑着:“总觉得要出事,心神不宁了好久……”她吸了吸鼻子,眉头皱得一团:“结果真的就……”温景然不着痕迹地打断她:“怎么没及时处理?”“刚弄伤。”应如约解释:“我给灵芝打了电话,让她暂代我,然后就走到了这里。”清洗完,温景然看着她手指上那一小截被药瓶割得皮肉翻卷的伤口,蹙起眉,想斥责她的不小心,话到了嘴边,抬眼看见她满脸泪痕还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又把什么话都咽了下去,默不作声地用棉签蘸着医用碘伏做伤口消毒。应如约察觉到他顷刻间压低的气压,连抽泣都不敢大声,抿着唇,安静地看他给自己上药,包扎伤口。从清洗完伤口,手指上的痛觉神经就格外敏感,哪怕他温热的手指仅是贴着她的手背,她都觉得伤口疼得像是撒了一层辣椒粉,一炸一炸的,血管涨得似下一秒就能喷涌。好不容易等他包扎完伤口,应如约缩回手,胡乱用手背蹭了蹭脸颊。脸有些烫,耳根也热得发软。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时能有多狼狈。她犹豫着,要不要先从办公桌上下来,手刚撑在桌面上,他的手先一步穿过她垂在耳旁的几缕发丝扶在了她的耳后。他低头,扶在她耳后的手指微一用力,把她压向自己。他寻到她的嘴唇,覆上去,轻蹭了蹭。如约一僵,从嘴唇开始的酥麻一路蔓延进心底,她浑身发软,就这么呆愣地看着他。“伤口再深一些就要缝针了。”他微抬起头,轻吮了一记她的鼻尖:“怎么办,有点心疼。”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十分钟前还在办公室里和病人家属沟通手术方案,等听见走廊里传来异常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持刀的歹徒来势汹汹,劈下的刀锋就落在桌沿,锋利的刀沿碾过他片刻前还在把玩的钢笔,溅了一桌的墨水印。等他反应过来,第二刀已经快速又毫不迟疑地再次劈下。若没有及时避开,此时此刻他不会在这里。耳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尖利的求援声,响彻整个走廊,纷乱的现场,他只来得及先打落歹徒的刀具,才有机会反击。变故其实只有几分钟,从他牵制歹徒让病人家属先离开,到打落刀具,逼着歹徒从办公室逃脱到空旷些的走廊。幸好,陈医生当日遇袭让医院提高了警惕,每层楼都有保安值守。擒获,压制,到听见她的声音,恍若隔世。但此时,温景然没有心思去回想刚才惊险到让人后怕的那几分钟,他眼里心里全是她。温景然扶在她耳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窝,指下柔软温热,让他一颗冷寂的心重新有了余热,他低头,吮着她的唇,亲吻着,碾磨着,含吮着。丝毫不顾忌门外的那片混乱,也无心顾忌。他含住她的舌尖,深吻住她的嘴唇,微微用力。被他舌尖扫荡过的上颚,微微麻痒。应如约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揪紧了他的衣领,回应他。从没有这么一刻让她那么清晰的明白,温景然是那么重要。那些她所坚持的,所固执的,统统都没有他来的重要。他是医生,是她曾想敬而远之又深深迷恋的外科医生。他有自己的职责,有身为医生的责任和信仰,那又如何?比起他的职业,她更怕像刚才那样,会突然就失去了他。不是她闹闹小脾气,耍点小聪明,撒撒娇就能哄回来的失去……她害怕那种彻底失去他的感觉,好像天都塌了,整个世界暗无天日。是,好喜欢他,喜欢到这条命都可以给他。就是这么无可救药。——整个案件简单明了,要物证有物证,要人证有人证。警方封锁现场后,拍照取证,很快就押走了歹徒。意外的是,这次出警的是迟盛,忙完现场,他转身看了眼温景然,目光落在他腰侧那一片血迹时,微微皱眉:“受伤了?”温景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脱下白大褂挽在手弯,莞尔道:“是我女朋友,手指割伤了。”迟盛颔首表示理解,目光下意识地扫至他身后,没看到人。聪明人之间的交流,通常一个眼神就足以。不用迟盛开口,温景然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片刻前,魏和闷声提醒他警察来了后,应如约就先离开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到御山了。“怕她听到细节受不了。”“理解。”迟盛挑眉,唇角勾着一抹笑:“我也是受人之托。”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温景然做完笔录先行离开。途中接到a市来的电话,从车驶入车库,一直到开门进屋看见鞋架上端端正正摆放的一双小短靴,他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他抬眼,站在玄关和客厅接壤的地毯上往里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