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匹夫眼睛真是毒着呢!”
走进院子里,奚荏都忍不住感慨道。
虽然她对沈漾并没有太多的尊敬,也知道沈漾并不清楚韩谦所面临的真正危机有多严重,但对沈漾短时间内就能猜出韩谦故意隐瞒的很多事,还是震惊不已,她心里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吧?
“天佑帝疑心甚重,但看人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他为三皇子选中沈漾为师,怎么可能会岔?”
韩谦笑着说道,但心里则想到沈漾对他的冷淡态度,暗感只怕从这件事起,沈漾便不再将他视为一路人吧?
这么想,他心里也是微微一叹,他此时不能将信昌侯府及晚红楼的阴谋全盘托出,便不能有力度的反驳沈漾的指责。
当然,他也如此决绝,更主要还是出于私心,更无法理直气壮的去反驳沈漾的指责。
即便最终的事实发展,无法达到他所预期的效果,但剥夺柴建对侍卫营的指挥权,将张平彻底压制下去,令他们在襄州再难对三皇子指手划脚,则至少能为他赢得战事爆发期间这几个月的主动权。
钱铺筹贷,实是一个滚雪球的过程,韩谦只要能在北线战事持续期间抓住主动权,少说能以临江侯府的名义,筹得三五千万钱的巨资,哪怕是他只能挪用其中的一部分,也能赎买相当一部分的奚氏族人,最终使得以冯宣为首的船队、以杨钦为首的船帮,成为他手里能与四姓抗衡的力量。
这支力量并不需要多强大,哪是二三百精锐,只需要能够与四姓相抗衡,就足以令他父子二人在叙州立足。
而他对李知诰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又或者说李知诰对养父信昌侯的做法并不赞同、更务实、能力更强也好,但李知诰最终能为韩谦所说服,最根本的一点,也是李知诰有他的勃勃野心。
沈漾或许不知道更多的内情,但他也恰是看透这些,才对他们的意见特别大。
“这老匹夫明天与三皇子见杜崇韬,杜崇韬会轻易同意龙雀军吃五千民夫的空饷?”奚荏犹有些担心的问道。
她知道韩谦以钱铺筹贷来的钱款,即便没有为此负责任的态度,最终还是要用以扩大左司实力的,但信昌侯府及晚红楼即便再选择隐忍,也会断掉对李知诰所部的额外贴补。
为了履行对李知诰的承诺,吃空饷以及后续的贩盐之事,还必须要成,要不然的话,韩谦还是无法掌控这边的局势发展。
只是她想不明白,韩谦凭什么笃定认为杜崇韬会轻易同意这事?
“杜崇韬或有异志,但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因此他会更在意天佑帝的态度,”韩谦说道,“你要知道,天佑帝对三皇子的态度,自然也是天佑帝的一种态度,很可能是天佑帝此时最主要的态度,杜崇韬要是看不明白这点,他就跟信昌侯一样蠢了。”
“……”奚荏微微一怔,没想到韩谦算计此事,已经到这一步了,但转念想到一事,说道,“你回金陵敢如此放肆行事,也是笃定以为信昌侯李普他们会悟透这点,但事实可并没有像你所预期的那么发展啊?”
“哪能事事皆料敌先机?当然,我也是错估了这些人的心胸气象,这或许是信昌侯李普不如其兄的关键吧,又或者浙东郡王李遇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只是早就认清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不与谋事吧?”韩谦略感疲倦的说道,“杜崇韬能与李遇、徐明珍等人并列,相信他的眼界应该能更高一些。当然,他为了给安宁宫一个交待,估计具体过程会有些波折,或者最后会削减吃空饷的民夫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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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杨钦领冯宣、高宝两人走进来。
龙雀军主力进抵襄州城,在城东的牛首寨驻扎下来,冯宣、高宝、冯璋等人也率四姓船队,装了满满八船物资抵达襄州城外。
“你们即刻将八船物资运往沧浪,龙雀军要直接征用这批物资,但钱款或相应的折抵物资,过几天就会结算给你们,”韩谦吩咐道,“襄州还不敢拖欠三皇子的粮饷,只是短时间内兵马都要往西线集结,军中物资周转没有那么快。”
韩谦不想立时跟四姓撕破脸,暂时借用四姓的物资,还是要及时结算钱款或相应的折抵物资。
不过,只要杜崇韬同意龙雀军虚领三五千精壮民夫的钱粮空饷——虽然这事会有些波折,但韩谦相信杜崇韬最终会让步的——而这笔钱粮主要由他来掌控,韩谦就敢提前预支四姓船队所运来的这批物资。
庞氏骗局简单的说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只要有东墙可拆,西墙就不会倒。
在沈漾从军中再多挑选两百名少年将勇加强新编侍卫营的力量之前,韩谦轻易还不敢离开襄州城,决定由田城、杨钦两人先与冯宣、高宝、冯璋所率领的四姓船队前往沧浪,将他在沧浪所计划要做的事情,先铺陈开来。
而为了履行对李知诰的承诺,韩谦还让冯宣将价值三四百万钱的篷布、土布、伤药、桐油、皮料等军需物资,直接运往荆子口,交给李知诰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