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来,将鞋子放在她脚边,而后起身,看着她哭肿的眼睛,没好气地说:“愣着干吗?还等着我给你穿啊!”
周静芒委屈巴巴地弯腰穿鞋,正系着鞋带,就感觉到章扬的一只大手猛地按在了她头上。
他像揉狗毛一般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输了。周静芒,你挺棒的。嗯……特别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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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公开表白”带来的威力可想而知。全校师生在那个乌云密布的午后炸了锅。
尽管,真的再也没有人提起她和马老师那段十分无厘头的绯闻了,但新的流言以更加迅猛的攻势击溃了她的防守。
这期间,周静芒单独被叫进了办公室好几次,一遍遍聆听着班主任和级部主任温柔加严厉交织而成的特殊训导。最后又被迫接受了会被电话告知家长的惩罚。
更不要提同学们之间的窃窃私语了,如果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成具象的实物,估计她已经被掩埋到最深最深的地下。
好在,她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父母后,父母还是很明事理地相信了她,并且答应帮她向班主任解释清楚。
不过,即便如此,爸妈还是默默对她使用起了“门禁”,下了晚自习必须马上回家,晚一分钟都不行。父母对自己表现出来的苛刻伤害到了周静芒的自尊心,但更令她受伤的是,现在的她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
再看罪魁祸首章扬,人家完全像没事人一样,每天照例在课堂上呼呼大睡,对周静芒埋怨的眼神视而不见。甚至,还在周静芒刻意远离他时,唱反调地做出一些意味不明的事,为大家贡献新的谈资。
总是突然在教室里大声喊她的名字,她不理他,他就一直一直叫。
周静芒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没好气地瞪他的时候,他就会笑一笑,语出惊人。
上周五说:“你放学等我一起回家。”
一起个头啊,一放学他就不见了人影,很明显只是为了耍她。
周一说:“我在你课桌里放了巧克力。”
一片暧昧的唏嘘声中,周静芒默默攥着一颗很小很小的巧克力豆,恨不能把牙咬碎了。
周四说:“篮球赛来帮我加油!”
周静芒没理他,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他了,秦榛和沈潆洄给她认真分析过,只要她不理他,流言就会渐渐消失的。
怀着这样的期许,周静芒戴着耳机,隐藏在初冬的寒风里,挨过了人生中尤为漫长的两个星期。
这天放学后,因为她负责板报的事情,在教室里多待了一会儿,出来时,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迷离的灯光映照出流光溢彩的冬雨夜。“哇!”周静芒禁不住感叹,因为“怪事缠身”,她都好久没有发现生活的美好了。
“周静芒!”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人站在主教学楼门口冲她招手,周静芒探身仔细辨认了下,是庄杰。难得看到他没跟章扬在一起,所以她完全放下了戒心,低头避开脚下的水洼走过去。
“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啊?”周静芒没好气地说:“你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好朋友章……”她走到教学楼前,抬起头,竟发现,庄杰不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变成了章扬。
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在校服外套外面穿了一件军绿色的派克大衣,更显得挺拔高大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地笑了笑,缓缓道,“‘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我成功帮你摆脱了和马老师之间的传闻,你却没有兑现承诺。不是说好要崇拜我八辈子的?”
这家伙的逻辑实在太奇怪了!周静芒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要走,却被章扬伸手抓住了伞柄。
“放手!”她回头,恶狠狠地说。
章扬走下来,站在雨中,他换了副表情,流露出周静芒读不懂的情绪,他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他望着她的眼睛,“比起和我传绯闻,你难道更喜欢和马老师纠缠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周静芒脱口否认,而后又觉得自己的逻辑也被章扬带歪了,“不对不对!”她忙改口,“我不想和任何人传绯闻啊!我这样的小透明,只想安安稳稳度过高中生活,努力学习,保持好成绩,考个好大学,让父母老师皆大欢喜就够了啊,所以拜托你,可别再往我生活里扔炸弹了,我消受不起。”
章扬直视着她,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失落:“是我看错了,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类人。”
周静芒轻轻咬住了下唇,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儿难过。
2
是的,因为章扬那几句语气痛心的话,周静芒莫名愧疚了好几天。每次走进教室,眼神就会不自觉地游移到他身上。
啊,又睡了啊!
啊,还在睡啊!
啊,睡得真香啊!
……
明明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失去和自己的交集感到伤心,那天干吗表现出一副失落难过的样子?周静芒不满地回过头,却对上了同桌充满同情的眼神。
同桌把一个蛋黄派推到她眼下,悄悄在她耳边说:“暗恋很辛苦的,心疼你一分钟。”
周静芒的脸都绿了。她翻开英语词典,两只手臂抱着头,默背英语单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