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轩刚刚从车上下来,就见朱家新买的别墅大门打开了,朱庆根居然穿着一件崭新的唐装从屋里面走了出来,在他身旁还有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像是个什么企业的老总,反正挺有钱的样子。
俩人明显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朱庆根笑眯眯的样子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杨世轩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朱庆根经过培训之后,用来衬托高人气质的把戏,曾经的泥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在旁人眼中法力无边的隐士高人!
杨世轩看到了朱庆根,朱庆根也看到了杨世轩,脸上春风满面的笑容微微一滞,紧接着就躲开了杨世轩的目光,朝那中年男子说道:“回去之后把我给你的符贴在床头二尺的位置,一个月之内必会转运。”
“好的,谢谢道长……”中年男子感激地点点头,有模有样的朝着朱庆根一稽首,然后就抱了抱拳转身上车。
朱庆根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他站在自家门口眼神有些闪烁地看了看杨世轩,好一会儿后,等那保时捷卡宴开走了,他才朝杨世轩小声地招呼了一声,“世轩……你……你来了啊……”
“嗯,不来的话,估计我都不知道朱叔你家买了这么大的房子。”杨世轩有些动火,但却生生地忍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后走向朱庆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一段时间生活改善了不少吧?关公庙怎么关门了?”
“这……”朱庆根下意识低下了头,讷讷地应道:“一般般吧……关公庙最近没什么人去上香,那几个徒弟也嫌收入太低,做了几天就没做了,本来我想通知你的,但怕打扰了你的正事,对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镇上啊?”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杨世轩来到朱庆根的面前站定,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幢别墅,然后问道:“这个位置的别墅价格不低吧?得一百五十万以上?”
“倒是没那么多……”朱庆根更加紧张了。“这幢别墅是镇上一个赌鬼的房子,他输了钱,着急把别墅卖了还债。我看了一下觉得挺合适的,就……就花了一百二十万把房子接下来了……”
“刚才那个人挺面熟的,好像以前在哪见过,怎么。跟你关系很好吗?”杨世轩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古怪,他越是笑出来,朱庆根就感觉越是紧张,在杨世轩面前他找不到任何的存在感。
有时候追问是没必要的,因为朱庆根见到杨世轩的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情,他咬了咬嘴唇说道:“是啊……关系挺好的,他家里出了点小事,来我这里拿一张镇宅符回去驱驱邪……对了,你进来坐坐吧,我去给你倒茶……”
朱庆根显得很慌乱,站在杨世轩的面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就在他转身准备进屋。借此回避杨世轩的目光或者其他东西的时候。杨世轩却在门口喊住了他,“朱叔,等等……”
已经转过身去的朱庆根微微一愣,片刻之后他才尴尬地转身望向杨世轩,“啊……什么事情?”
“我就不进去坐了。”杨世轩笑了起来,“还有很多正事要办呢……对了。黄叔他们也都买房了吗?”
“这……”朱庆根脑袋当中乱糟糟的,面对杨世轩的眼神。他最终还是顶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低头道:“世轩。这事情是我们对不住你,但老孙走的时候,我们大家就聚在一起商量过了,那种靠着你给我们的条件来赚钱的生活,我们大家都觉得不是很合适,所以老孙走了之后,我们就……”
“好了,不用解释那么多了,我都明白。”杨世轩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世人逐利的道理他都懂,他自己也在追逐自己的利益,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背叛了似地……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束手束脚的朱庆根,杨世轩无声一笑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祝你们生活幸福。”
朱庆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杨世轩开车离去,许久之后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没有之前把人送出来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自从孙不才离开的请求被杨世轩批准之后,孙不才就回到镇上和朱庆根他们坐了一下,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也争论过杨世轩让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对杨世轩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他们五个人的名气已经相当大了,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镇上拜访他们,一开始他们还能顶住那种金钱的诱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名气的增加,其实早在杨世轩暂时工作之前,他们私下里就已经接了不少的私活。
神神怪怪的事情全靠一张嘴,但如果有了名气,你说什么都有人会相信。
一开始的私活只有几千好点的也就一万出头,但随着后来名气的不断暴增,朱庆根他们几个人的身价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画一张符,说几句话就能拿到十多万的好处……这让原本就在为生活挣扎的四个人如何拒绝得了?
他们接下了私活,画画符、看看风水,装模作样的说上几句,反正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也没什么可以编造的……来找他们的人都是相信他们的人,因为这种信任,朱庆根的银行账户上已经有了两百多万的存款,扣掉房款也还剩下了近百万的存款。
杨世轩以前对他们的告诫已经形同虚设,但朱庆根他们却觉得,自己并没有在欺骗那些相信他们的人,因为在法坛上做的多了,见得神仙显灵也多了,渐渐的,他们自己都有了一种似真似假的感觉,好像……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似地!
在利益的驱动下,在杨世轩以往的严格制约下,朱庆根等人最终选择了在他们眼中似乎非常富足的生活,老房子换成了别墅,老家具也被崭新的家具取代,生活一夜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朱庆根满足了。
而黄树仁他们也跟朱庆根的情况差不多,钱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追求。
孙不才的离开,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已经发现了朱庆根等人的变化,但他不可能去找杨世轩告状,之前的团队已经完全变了,孙不才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因此他才会选择离开。
杨世轩若是心细的话,当时就该发现孙不才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杨世轩太自信了。
杨世轩以为只要自己给他们足够的薪酬,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但事实上的情况却是杨世轩给他们的薪酬,已经赶不上他们得到的其他好处,人,都是有惰性的……
开车返回武虹县县城的路上,杨世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即有些失望,也有些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无奈……朱庆根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他们走不了太长久,随着下一个团队的崛起,朱庆根他们的市场行情也会因此大大减弱,直到泯灭在滚滚的潮流当中,再也找不到半点曾经存在的痕迹。
但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估计……就算他们一段时间以后无人问津,就凭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存款,就能让他们安安生生的,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吧。
谈不上背叛,但杨世轩却还是觉得胸口堵得慌。
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杨世轩接到了朱永康打来的电话,朱永康在电话当中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老三,你都知道了?”
杨世轩开着车,举着手机,慢慢的点了点头,“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什么都别说了,人各有志,既然你父亲他们选择了这些眼前的利益,那我也只能祝福他们多赚一点,以后的生活变得更好一点,你不会是打电话来想跟我说对不起的吧?呵呵……这种酸溜溜的事情就别说了,你那块药田的药都卖出去了吗?”
“……”朱永康拿着手机沉默了好久,足足有半分多钟后他才忽然间笑了起来,“父辈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反正你这老同学是跑不掉的……药田的药都送去检测过了,检测结果刚下来,各种指标都高的吓人,已经有不少人在联系我了。”
“挺好的。”杨世轩笑了起来,“回头把药卖了,赚了钱的话,就请我到县里吃顿好的吧……对了,回头你跟朱叔说一下,让他再帮我物色几个合适的人选,把关公庙重新开起来吧,关着门挺可惜的……行了,就先这样吧,我这儿正开车呢。”
“嗯,好的……我等会儿就跟他说说。”朱永康牵强的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站在自家的别墅门口,朱永康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了口袋当中,然后呢喃道:“爸啊爸,这次你可真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