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其实也不是天生就这么怂的。
这主要是源于小时候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说她天生短命,活不过十六。
苏茶没什么文化,又深受农村封建迷信的荼毒,十六年的时间,就因为命里刻着的“红颜薄命”四个字,让她觉得生无可恋,破罐子破摔地过日子,就想着:我奋斗个啥呢,我反抗个啥呢,我心有不甘个啥呢,我甚至连话都不想说,钱我拿来也没用,因为我横竖是活不过十六的。
可怜见的,我命苦,天生就是条歹命。
我不如趁现在闷着脑袋多吃点苦,别人给的折磨我都生受着,不杀生不害人,每天佛前一炷香,十六年后我便能重投个好胎,说不定也能好命做一回富家娇女,穿名牌,吃珍馐,玩男人。
穿名牌,吃珍馐,玩男人——由此可见,她还是曾经志向远大过的。
直到十六岁那年,她的人生出现了第一次神转折:没!有!短!命!
当时苏茶整个人都懵掉了,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她当时的处境,就像是被医院告知身患绝症的老人,把万贯家产散出去之后,才猛然得知自己是误诊!
操蛋操蛋!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怎么办喏?眼睛都要哭瞎咯。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没钱没学历没口才,没文凭没人脉没老公……沉痛的事实摆在她眼前:日子怎么过?
照常过呗……那肯定是不行的。
数月前她老公的死,彻底成了压死苏茶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十八年的自我催眠如今终于醒了,第一个凶残的想法就是钱钱钱!赚狠多狠多的钱,然后买大房子,吃好东西,找一群基因顶好的男人培育一群基因顶好的下一代。
可是没路子。
十八年的逆来顺受把她彻底搞成了个精神残废,除了卖脸卖怂之外一无是处,想回学校读书深造一下,又苦于没本钱;想混个三流影星刷脸赚点小钱,星探不会跑到这个破县城里来;就算她不要脸甘心当个二奶吧,又没本事哄得住金主斗得过正宫。
日子怎么过怎么过!
又一天冲完茶水,待在自己的小木板床上,苏茶彻夜难眠,心都被自己拧出苦水儿来了,拍着床板痛心疾首,恨骂自己白瞎了这张好皮,还不如人家一张猪皮管事儿。
唉。
狠狠冲着自己的脸抓了几把,她在痛苦烦恼中睡下了,这一觉睡得就有点久。
第二天她起床上班都有些绝望,早餐雷打不动的三个肉包只啃了俩,茶楼老板娘是个能干女人,市侩是市侩,也抠门儿,可对她也算不上多苛刻,见她恹恹快断气的样子,就关心了两句:
“小茶,生病了?”
“九姑早,没病呢,就是我这心里难受。”苏茶一手做西子捧心状,秀眉轻蹙,像只得了禽流感的蠢鸟。
“咋的啦?”程九云过来捏捏她惨白的小脸蛋儿,问道,“我听说昨天你婆婆来找你了?还是不肯让你回去?”
“也不是不肯,”苏茶规矩地回领导问,背着手一五一十地说,“我婆婆说还是可以收留我,但是等老王三周年忌日之后,我就要嫁给小王,一来是给老王家留个后儿,二来呢,以后我老了也有个孩子供养我。”
“这不是逼你入火坑嘛!”程九云打了她一下,斥道,“那小王是个傻子,听说二十几岁还尿床的,你原该是他亲嫂子,这样个乱-伦法,你婆婆这般害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我们乡野人不讲究这些的。”
苏茶摆摆手不愿多谈,满脸愁苦地冲茶水去了。
后来她冲了一圈儿茶水过来,程九云还是没忍住,就对她说,“你是咋个想的哇?真要嫁给个傻子?再说傻子那活儿硬的起来?能不能让你生儿子都还是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