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身侧一位中年妇人吸引了穆识月的注意,这位夫人梳着朝天如意髻,戴着赤金镶翠玉的大花,丹凤朝阳金丝头钗。
穿着一身正红牡丹掐金锦绣绫衫,通身的气派就是满普云山估计都是头一份的。
满寺院的皂角青衣,她一身的大红衣裙尤其惹人注目,让人不能忽视。
察觉到好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人身上,佟夫人一张脸笑开了花儿一般将那位夫人拉到身侧,跟穆老夫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大人的一位表嫂,夫家姓谢,汝宁人士,听说贵府的人要来,求了我非要认识一下”。
穆识月心中了然,这位夫人就是佟夫人今日要介绍给二姐的谢公子的母亲,只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竟如此招摇。
站在穆老夫人身后的穆知颜耳根上悄悄染了红晕,任是她性子有多刚强,也不过是个小女儿罢了。
谢夫人垂首上前恭恭敬敬的给穆老夫人行了个万福礼,口中道:“早就听闻凤阳穆家乃本朝清流之首,一直没有机会拜见,今日能见到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实是小妇人的福分”。
“哪里哪里,夫人谬赞了”,穆老夫人客气的回应,三太太和四太太也是知道今日之事的,于是就拉着谢夫人闲聊。
站在一旁的穆识月感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转身就见韩二姑娘韩瑶正站在她的身后,疑惑的挑挑眉。
刚刚韩大太太和祖母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韩瑶只安安静静的立在韩大太太身后,像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一样规行矩步,却没想到转眼间就跑到这来拉小娘子衣服了。
韩瑶伸手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嗳,我想像你打听个事情”。
穆识月不解,自己和这位韩二姑娘并没有什么交集,也不过是两面之缘,她要找自己打听什么事情。
韩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只是这事找别人还真不一定能问明白,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找穆识月了。
扭扭捏捏的说不出口,揪着衣角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才将话问出来:“你知道和三皇子一起来我们家的那个夏奕吧,那日他从你们府上回来和我兄长好一顿夸奖,说在你们府上喝了一种饮子,实在是解暑养生的好东西”。
话既已出口,韩瑶就越说越顺了,“他却不说那饮子为何物,只以此来考校我兄长的见识,兄长查阅了很多书籍也没有找到他形容的那个东西。我偷偷问了三皇子带来的侍卫,知道他那日只是到你们房头的院子里去过,所以想问问看你知不知道那是何物”。
穆识月没想到夏奕还拿她做的五色饮来考校别人,这是现学现卖吗?
对韩瑶这个人她还是比较欣赏的,难得的真性情,并且那五色饮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没有隐瞒的说了。
韩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听罢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下三哥不用再每日受那夏奕的嘲笑了,原来他也不过是在你那里赖来的东西,反倒是苦了我兄长”。
韩瑶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边就有小僧尼进来说清远大师要来了,请各位施主做好准备,于是只能作罢,悄悄的溜到她母亲那里去了。
穆识月摇头苦笑,这人溜得倒是快。
寻到穆府小姑娘们那里,挨着蒲团的跪下,穆景云斜眼看了穆识月一眼,不解六妹什么时候和韩瑶这么亲近了,心中有些不悦,却也不能说什么。
片刻后,弘法楼后侧的一个小门上的竹帘被人掀开,一个小僧在前边引路,身后一位身青色袈裟的师傅紧随其后。
原本嘈杂的讲经堂立即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恭敬的跪在了蒲团上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清远大师。
小僧行至高案前停步立于后侧,那青衣师傅独自走至案前,正是闻名遐迩的清远大师。
清远大师的年纪并不大,也只是刚过不惑之年的样子,没有像那些高僧一样留着长须,他面容白净,看着甚是清爽,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清远大师长长的念了一声佛号后就坐在了案前,没有其它赘言,拿起早已摆在那里的经书开始读起来。
“……若有众生求于大乘。未得法忍受持是竟。当知是人不过七佛便得授记。若声闻人有受持者。弥勒成佛在初会中。若缘觉人有受持者。于我灭后得成道证……”。
清远大师讲的是《大方等大集经》,这个穆识月前世只是听过,却没有认真的参悟过,知道此经是各种大乘经籍的汇编,以阐述大乘六波罗蜜法和诸法性空思想为主要内容。
清远大师的声音沉稳悠远的回荡在弘法楼内,每至精要处都会延伸开来,虽然其中语言晦涩难懂,但好在清远大师的讲解延伸的很远,将一切了义与不了义、浅显与甚深之佛法和盘托出。
穆识月不知不觉的竟然听得入了迷,仿佛自己就置身在那无尽的佛法精要中。
不得不承认清远大师的讲经真的很能深入人心。
漫长的一个时辰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就在穆识月的脚麻得没有了知觉的时候,清远大师上午的讲解已经结束,正由站在旁侧的小僧尼搀扶起来向座下走去。
因大家都不能久坐,所以普云寺的讲经都是上下午分开的,以便众人不会一次坐的疲乏。
殿中众人俱都站了起来,目送着清远大师的离开,只是清远大师走了几步以后突然站定,回头四望后目光有意无意的向穆识月的方向飘来。
一直关注着清远大师的穆识月心中一凛,终究是底气不足的垂下了头。
自己本该是一缕孤魂,却蒙上天厚爱重回幼时,她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如今面对目光幽深得好像能看透人灵魂的清远大师,她还是有些恐惧的。
片刻后听闻身边有窃窃私语声,穆识月才敢将头抬起来,却见清远大师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在殿中讨论不休的众人。
穆识月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也终于感觉到自己双腿的涨麻,刚刚她实在是听入迷了,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太久,酥麻感遍布全身,险些没有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