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天遒逃走后,唐钦等人也没有多留,便匆匆的赶回唐府,当他们走到市街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真真实实映入他们眼帘的事情。也才不过半日的时间,昔日繁华的街巷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狼藉不堪,依然端端正正竖立的房子屈指可数,大多数都已坍塌或是已成危楼,残砖碎瓦覆盖在道路上,凌乱不已,地上全是积水,有些地方积水足足没过膝盖,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浓烈得很,正当唐钦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轻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那声音很轻很轻,带有一丝悲伤和绝望,唐钦是第一个发现这声音的人,他四处望去,这才发现这积水中有些许的鲜红,这让他为之一惊,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头脑中,“城中的百姓该不会都被压在了这废墟之下吧,怎么会这样?”
半响,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个微弱的声音,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都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积水已经漫过脚踝,那声音稍稍也大了些,却还是无法找寻到,突然,一个人影从右侧的废墟堆后跑了出来,她一见到唐钦便立马抱住了他的双腿,抬着头,看着唐钦,然后又看看旁边,眼中饱含泪水,似乎在乞求什么,却又不见她说话,唐钦先是一惊,呆愣了一下,接着便快速的把她给搀扶起来,那人站起身后,唐钦才发现竟是名女子,那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脚上也只穿了一只鞋,而且还是破烂不堪的,若不仔细看,真是看不出来是女人。唐钦等人打量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你一人?”尽管唐锌急促的询问,那女子却依旧是不作声,只是含泪看着唐钦等人,心情同样很急切,她手舞足蹈起来,想要表达一些东西,但是见唐钦等人都莫名其妙的望着她,他便放弃了,随后直接抓住了唐钦的手腕,把他往刚刚她跑出来的地方拉,唐钦不知道那奇怪的女人要把她带去哪,他也不抵抗,跟着女子走着,唐铨等人也慢慢跟了上来。
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水倒是又涨了些,唐钦刚想问那女子带他来这干什么,却很清晰的听到之前那声音,唐钦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旁的残砖碎瓦下趴着一个人,声音便是从那人口中发出来的。随后唐铨等人也过来了,见唐钦和那女子在急切的搬运着砖瓦石砾,然后望了一眼被埋在瓦砾下,脸色惨白,神情痛苦的人,不觉心中一颤,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州长!”
而此时,铁索桥的一端,一个身着布衣,颈脖上饶有白色纱布的的男子正朝蔓藤谷底看去,谷底惨象让那男子微微蹙眉,“我还是来晚了么?”尽管现在是正午,天色却依旧是昏暗无比,男子眼睛微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朝之前唐钦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快速奔去,一会儿就消失在茂林之中,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经过几个人的努力,半个时辰后终于把州长从废墟下救了出来,除了州长外,另外还有两人被埋于废墟下,他们替州长挡下了掉落的砖块,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州长,所以州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之所以那般虚弱,全是因为被唐天遒伤的。待州长脸色好点后,唐铨把唐天御的死讯告诉了州长,州长大为吃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放置在一旁的冰冷的尸体,却又只能叹息,片刻的安静后,唐钦便问州长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州长却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们,“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压在了废墟下面,然后就被这个小乞丐发现了。”
众人都看向小乞丐,小乞丐不禁一愣,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无奈的摇摇头,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小乞丐是个哑巴,难怪她一直不说话,不过唐钦知道她一定知道这发生了什么。夏卉儿很同情小乞丐,把小乞丐拉到她身边,替小乞丐擦去脸上的脏东西,小乞丐开始有点不情愿,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夏卉儿,当她看到夏卉儿眼里的温柔后,便慢慢放松下拉,闭着眼睛,感受着夏卉儿温暖纤细的手在她脸上来回抚摸,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涌上心头。
此时,一路上都未曾说话的唐天翊突然细声的说道,“这里估计是没活人了,都还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出事,大嫂,我们赶紧回去吧。”唐天翊的话让夏卉儿不觉担心起来,渭州城成了这样,唐府自然是不能幸免,所以他们决定有必要马上赶回唐府。唐铨背起唐天御,唐锌和唐钦搀扶着州长,夏卉儿则挽着小乞丐的手,齐齐的朝唐府走去。
果然,愈是往前走,积水愈是高,幸好在沒过膝盖便没再涨了,在水中走路可比在平地上要困难得多,特别还是在这种满是零碎残渣的水里,愈发的艰难,一个不小心就会划破鞋子,割伤脚,一行人只能小心翼翼,步履蹒跚的往前行,一路上看见不少人躺在水里,身上压着重重的石板或木块,有些人已是血肉模糊,面容难辨,有些面容狰狞,想必是死前经受了莫大的痛苦,毫无例外全都已经死去,令唐钦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下半身被重物压住,上半身却高高的抬起,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成爪状伸停在空中,青筋凸起,布满伤痕,脸容极为痛苦,伸出手似乎是在向某人求救,却无人给予他帮助,只能绝望的死去,死前最后的挣扎永远的定格在那,令人发怵。
终于,唐钦等人到了唐府门口,门口没有守卫,也听不不到府内有任何声音,一种不安的情绪涌上每个人心头,唐天翊率先走上阶梯,正要拍门,却见门突然缓缓的打开了,走出来的正是水草,水草身后跟着好几个仆人,水草看见唐钦他们回来了,脸上浮现出了今日的第一抹笑容,略显激动,但是当他看到唐天御趴在唐铨的背上,脸色惨白,又见唐钦等人悲伤的面容后,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点进屋吧,所有人都在里面,”水草说这话时,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凉。
回到唐府后,所有人便前往大堂,前院里到处是积水,只是比外面要稍微好点,院内的花花草草都已经被毁坏,幸好当初建造唐宫时用的是上等的木材,这次才能抵挡住大水,不过还是有些地方被毁坏了,最严重的就数柴房周围了,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到了大堂,里面大概聚集了两百多人,坐的坐,站的站,有些靠着墙边侧躺着,嘴里发出弱弱的低吟声,总之是人满为患,嘈杂不堪。唐铨把唐天御放在地上,那些人很自觉的不说话了,往两边退去,但也只能退两三步,毕竟大堂也只有那么大而已。
“唐宫主这是怎么了?”靠前的一个老者疑惑的看着夏卉儿他们。
唐铨紧了紧双手,转过身去,不想承认唐天御已死的事实,一旁的唐天翊拍了拍唐铨的肩膀,看着地上唐天御,“大哥,死了。”声音很轻,却重重的落在每个人的心里,夏卉儿忍不住跪在了唐天御的身边,失声痛哭起来,克制许久的悲痛瞬间爆发,唐钦和小乞丐同时蹲下,安慰着夏卉儿,此时人群里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每个人的神色都不一样,惊讶、害怕、不安、悲痛、绝望等在每个人脸上浮现。
唐锌把水草叫过来,询问情况,水草一一向他们述说。在唐天御等人去往蔓藤谷后,不久就天色大变,尤其是蔓藤谷附近乌云压顶,电闪雷鸣,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便狂风呼啸,最先察觉异动的是靠海边居住的渔民,当时的海面掀起几丈高的海浪,声音震耳欲聋,云压得很低,似乎就要与海面相接,云层中的闪电雷鸣一个接一个,强风把一些渔民家的屋顶都给掀翻了,他们只能逃往城中,把海面的异象告知城中的人们,人们听到这个噩耗,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人心惶惶。渭州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灾难,城中的百姓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灾难突然降临了,一波又一波的大水朝渭州城袭来,城里的楼房哪里能经受住此等的大水,才不过几波,渭州城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大多的人来不及逃命,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倒塌的房屋给压死,面对灾难,人们表现出来的除了恐惧外更多的是绝望,哭泣声、低吟声、呐喊声,声声都是那么的绝望和无助。
现在在唐府大堂内的人便是这场灾难的所有幸存者,近万人的渭州城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渭州城昨日的繁华今日便消失殆尽,是天灾还是**,也无从定论。
“事情就是这样,”水草说完叹息了一下,“原先是想着等宫主回来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却没想到宫主他……”
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而就在此时,一个并不嘹亮,却充满坚毅的声音让大堂内的人再次燃起了点点希望,“各位乡亲父老,灾难使至亲离去,家园毁灭,堕入绝望,但是,我想说我们还活着,我们是唯一的希望,我们不能让绝望吞噬自己。逝者已矣,生者自励,我们要振作起来,不能听天由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软弱的人才会认命,我,唐钦,一直以来都被人视为废柴,全然不能和两个哥哥相比,但是我从来不感到自卑,我坚信,一个人的存的理由,是因为他有存在的价值,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我希望大家化悲痛为力量,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我相信总有一天渭州将会恢复昔日的繁华!”
唐钦因这番话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此时的唐钦还有些喘,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所有人都很是惊讶的看着唐钦,水草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此时说出这番话的竟是那个从小到大只知吃喝玩乐,被娘亲娇惯大的唐家四少爷。夏卉儿面容露出更多是欣慰和感动。
“光说的好听有什么用,事已至此,你难道有办法?”站在后面的唐锌嗤之以鼻的看着唐钦,他一直都认为唐钦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人。
唐钦莞尔一笑,看了唐锌一眼,然后目光扫过所有人,“长远的办法是没有,我们现在主要是要脱离现状。”
“那钦弟你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唐铨颇有意味的问道。
唐钦看了看屋外的庭院,“你们也看到了,渭州城尸横遍野,而大多数没于水中,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尸体全部找出来,集中在一起,然后安葬,如果不这样做,过不了几天,尸体就会腐烂,臭气熏天,水源也会被污染,到时我们还怎样生存。”
一些人听闻点点头,“可是,我们只有两百多人,要把所有的尸体全都找到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掩埋,人绝对不够啊!”
“是啊!是啊!”
“我知道你们会这样说,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唐钦镇定自若,“我们要派人去其它州,寻求支援,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想其它州的人不会不为所动的,两边一起行动,我想很快便能解决眼前这个问题。”
听到唐钦如此说,大家也都默认的唐钦的建议,虽然唐锌还是不服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接下来的分工安排便交由州长和唐铨处理,唐钦、唐锌和唐天翊则跟着夏卉儿去了内室,商量如何安葬唐天御的事宜,唐天御毕竟是唐宫宫主,死后丧葬是必不可少的。
海滩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你说,唐天遒会这样善罢甘休吗?”独眼六缓慢的前行着,吴玦跟在独眼六的身后。
吴玦思索了片刻,“不会,虽然唐天御已死,但是唐宫尚在,唐天遒的目的是毁掉唐宫,所以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独眼六若有所思的唇角上扬,雪白的发丝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现在的海面已经恢复的平静,如通过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次渭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在五行岛引起轩然大波,到时人人自危,怕是将会陷入更大的一场劫难。”
“爷爷认为这是天意使然还是人念所为?”
“能撼动大自然如此之大的力量绝非人念,但也不尽是天意,”独眼六微微闭上双眼,双手交握在背后,“那股力量已经按耐不住,慢慢开始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