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好笑,昌化一带的乞丐,这几年被五源谷搜罗一空,身体健康的全被招走了。圈,发现整个县城剩下四个乞丐,除了断胳膊的就是少腿的,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招入谷里做工的。街头墙角乞丐少了好多,整个马路比庞宁第一次来时候清爽不少,比起后世大城市里五十米一个乞丐的盛况,倒是显得精神文明建设颇有成就。庞宁恶俗地想着,说不准,乞丐的消失,是县令张三光大人这几年的唯一政绩了。
庞宁又逛了一圈,没想出招人的办法,便又去找夏居华。夏居华不在,还是俏姐儿守在店里。最近十几天没来看夏芷了,俏姐儿见到庞宁倒是颇为开心,从那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笑着说,“坏人来了!”听到庞宁要找夏居华,不禁有些失望,一双俏目盯着庞宁的眼睛,颇有些幽幽地说,“他在家里打算盘,你去那边找他好了。”庞宁被俏姐儿看得心里发痒痒,变戏法似地拿出几尺双面锦,是托徐正南从广州带来的上等锦缎,庞宁在手上晃了晃,笑道,“给你做衣服!”夏(芷看了那锦缎正面细白如雪,里子娇艳如桃花,这么好的锦缎昌化县城里哪里买的到?眼睛离不开了,嘴巴里却还说,“哥哥说过,无功不受禄。”庞宁见夏芷要学人矜持,心里好笑,哦了一声,假装要收起来,夏芷哪里料到,不禁“诶”一声。突觉失言,脸上一红。庞宁笑了笑,把绸缎塞到她手里,道,“你腿这么长,自己做个超短连衣裙肯定好看!”见夏芷不解,庞宁用手在胯部比了比,说“就是一种袍子,下面到这里!”夏芷好奇问,“那下面穿什么搭配?”庞宁笑道,“下面什么也不穿!”俏姐儿一愣,知道庞宁又调戏她,羞得满脸通红,就拿手来打庞宁。庞宁咬牙咧齿地着了一顿粉拳,咧着嘴道,“好疼好疼,怕你了,我要找你哥哥去了。”夏芷拿眼睛瞪着他,也不说话,庞宁见俏姐儿娇态,一时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夏芷什么时候被男人这样轻薄过,只觉得天昏地摇不知道该做什么,当即像个石头一样僵在那里。庞宁嘿嘿笑了几声,见夏芷红着个脸站在那里,说,“我走啦!”挥挥手走开了,夏芷脸上更红,冲庞宁娇叱道,“你别来了!”。
上马骑了几步,庞宁见旁边的赵如在马上红着个脸,心想又没亲你,你红什么,便要逗他。,“子曰,非礼勿视!赵如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罪过罪过!”赵如知道这个不正经的头领又在拿他取乐,便成熟不过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罪之有。你别以为我不懂!”庞宁被他稚气的语言逗得哈哈大笑,道,“你懂!你懂!”
夏居华见到庞宁,倒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只觉得这男人从头到脚泛着喜气劲儿。庞宁道,“我要招三百个人干活,有没有办法?”夏居华问,“怎么个招法?”庞宁笑道,“难道用绑用骗?当然是正经的办法。一个人一个月给工钱八钱四分银子,每年工钱都涨。”夏居华一算,这一年下来也有十两银子工钱,道,“琼州物产丰饶,一时倒真难寻三百个无事汉子。你何不去广西试试,那边土司连番战乱,流民最多,你要多少便可以招多少,雇艘船去,一个月便可来回!。”
庞宁本来只想来这里碰碰运气,但也觉得夏居华只做布匹生意,在昌化根基不深,怕不大能雇到人手。结果听夏居华这么一说,这问题似乎是易如反掌。庞宁隐约觉得这每有事,一碰到夏居华就可以摆平,当真是遇到贵人了。难怪欧洲贵族那么喜欢泡妞把妹,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是上层社会运转的根本纽带呀。庞宁站起来作了个揖,道,“夏大哥!好兄弟!这事你要帮我,找艘船来!”夏居华笑了笑,道,“我比你年幼,怎么叫我大哥了,当真是长幼不分!”又说,“这有何难?李员外有三条大海船,你找李延正借一条不就是了。”庞宁皱眉道,“他的船要跑生意的,不一定肯借给我!”夏居华故意卖个关子,说,“这就要看你了!”便拿起茶杯喝起茶来,庞宁见他这会卖关子,以为他趁机要好处,咬咬牙道,“好好,下个月起每个月给你四百匹海布,你给我把船借来。”夏居华本来不是要挟他要海布,闻言一愣,心想这庞宁今天当真爽快,不太正常,莫非有什么事情,正色问道,“你刚才从哪里过来?”庞宁怕他乱猜,说,“从山前港过来。”夏居华点了点头,道,“这有何难,你如今在昌化也颇有诗名,你明天办个诗会,叫李延正来,当众承认你不如他,要用船还不是小事。”庞宁想起那李延正性格任侠大方,最喜欢吟诗作对,在昌化算得上是个本地知名诗人,最近被庞宁用后世太祖最得意的几首诗词压了一头,憋气得很。要是自己当众承认不如李延正,以李公子的洒脱,此事定成。庞宁啐道,“你这人平时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当真是看不出来!”夏居华佯怒喝道,“兀那汉子,有心帮你,怎么说这泼话!”庞宁哈哈笑了几声,道,“那你帮人帮到底,我三十两银子放在这里了,你一定要帮我把这诗会办起来,我下午就把海布送过来!”夏居华笑了笑,说,“如此甚好,送来的布匹可要挑精细的!”庞宁顿时无语,这才发现秀才不要脸起来,当真也是很厉害的。
这边两个雅人筹备诗会,拉着一群公子哥儿踮着脚尖吟风追月拨丝弄竹,且先不说,却说五源谷里发了银子,一时也是颇为热闹。吕策前几天说有个“炮管自紧”技术可以降低炮管厚度,史班按他说的,灌铸炮管时候中间加了活水冷却,铸出来的炮管却老是有裂纹。史班这些天在铁器工厂里琢磨,弄了几个礼拜,也没什么成效,想来这种技术需要外部压力足够。史班想做个高温压力机,在冷却时候加些压力试试,以后还可以用来做热轧无缝管,又觉得这工程量太大,现在似乎还不宜上马。正在那里为难,却看见三个新招收的工匠一起过来请示。史班站起来问道,“什么事情?”,那几个工匠支支吾吾说,“史头领,托您的福,我们几个如今能领好多工钱,我们几个要做牛做马回报您。但那么银子一时没有用处,我们想先记在账房帐上,要用的时候去取,刘师爷不让。但现在住在每间宿舍里都住了两个人,都不是厂里的人,也没什么地方放银子,您看…”史班一听,知道这些讨饭的汉子第一次拿到银子,哪里舍得用。宿舍里柜子也没有配锁,估计这汉子也不舍的买个锁。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笑道,“我知道了,小事情,我让赵玉去帮你说声。”史班把赵玉叫过来,正要交待,突然想起后世的银行,不正是从金匠代保管金银发展出来的吗?这基本的银行业在中国起步很早,在唐玄宗时代已出现,叫做邸店,经营的业务是代客商保管金银财物。明朝初叶有经营小规模银钱的兑换摊子,叫“钱桌”、“钱摊”、“钱店、“钱铺”,再大一些就叫“钱肆”、“钱庄”,也有少数叫“银行”的。明朝中叶以后,钱庄也具备了金银存放的功能,算得上是初级的银行了。
穿越前作为技术部酒量最好的助理之一,史班也经常随同厂里酒量好的诸位战士,和银行的一些人打交道。别看银行里那些信贷员年纪轻轻的,一杯酒没敬到位,还是他不想喝你你硬要他喝,惹火了他,几亿的资金给你拖个两三天,光算利息厂里就是几十万的损失。这还不算,要是银行放款慢个几天,厂里资金链一跟不上,逼得财务总监去和地下钱庄借钱周转,那损失就是上百万了。所以银行里人来了,那就是厂长都不敢得罪的。所以史班工作一年多深切体会到银行这玩意空手套白狼的强大,这会灵机一动,便想弄个玩玩。史班跟那几个工匠说,“这银子都存在账房里,你们平日用什么?我看这样,我们谷里专门成立个银行,就是个钱庄,帮你们管着银子。你们大额的银子记账,同时给你们个凭证,用的时候别人不能代取,只能本人来取。小额的银子,也做些凭证,分成一厘、一分、一钱几种面值。这取小额银子,不需要本人,任何人拿着凭证就可以取,这凭证还可以在谷里的食堂,店铺里使用,也省的老去称银子麻烦!”
史班这话其实说了银行的两个功能,第一个功能是银行基本的货币储藏功能,便是那些工匠们所需要的。另一个功能是货币创造,这是通过储藏货币的凭证实现的。而史班希望这些工匠接受储蓄凭证的流通,便是走出了货币创造的关键一步。一旦这个观念深入人心,凭证这种信用工具便代替了实际货币。如果储户信任银行不出现挤兑,银行就可以利用有限的实际货币,增发大量的信用货币。适度的信用货币可以繁荣货物交换,过度的信用货币可以制造通货膨胀,而更巧妙的操作者可以在无通胀的条件下大量制造信用换取实物资源。信用货币曾经在后世给人类带来灾难性的美元次级贷危机,进而引发全球性经济危机,但却是一个近现代国家不可回避的工具。正像阿姆斯特朗那句名言所说,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全人类的一大步。这几个工匠几两银子在史班眼里微不足道,但是对于金融系统这个吃人怪兽的建立,这却是不可回避的重重第一步。史班说完这话,便死死看着几个工匠的眼睛,等待着这几个低阶工匠,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