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前脚刚走,后脚来了个刘蕴的家人,此人走到僻静的巷子里,见一个少妇正和位老妇人说话,那少妇容貌秀丽身段风流,便站住目不转睛的呆望。
这少妇乃是竹兰,老妇人则是夏家老人,一起聊一些家长里短。老妇人见陌生男人看得太着相了,说道:“你走你的路吧,不知非礼勿视?”
刘家下人说道:“这是外面的街道,你站得我就站不得?是你看我,我何尝看她呢?”
老妇人怒道:“你明明在看人家,还敢强嘴,把眼珠子剜了你的。”
下人笑道:“剜了我的眼珠子,千万搁在这位奶奶的裤裆里。”
竹兰见他出言调笑忙径自进了家门,老妇人听了则又好笑又好气,撵着要打他,下人嬉笑着跑了。
来到正门,下人走到近前说道:“我是北门刘御史差来的,有封信送与你家徐爷。”
李冬眯着眼睛,刚才一幕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接过来,说道:“原来是你家老爷要借东西,你不要偷看,等取出来赶紧拿回府上去。”
说完李冬走进里面,叫小厮取来一个大圆盒,将一个磨盘放了进去,四面封好写了一个回字帖,小厮们把盒子抬出来。
李冬说道:“你家老爷急等着要用,路上不可歇息。”
小厮们帮着下人抬上肩头扛着,下人哎呀一声叫道:“重的很,是什么东西?”
李冬说道:“都是些上好瓷器。不要乱动,打碎了一件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下人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一口气扛了七八里地,肩头都压肿了,两只手死死扶着,肩都不敢换,生怕掉下来打碎了。
累得浑身是汗水,呼呼直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刘府,下人慌忙叫道:“快来接接。压死我了。”
管事和家人都跑了出来。一起帮着抬下来,都觉得甚重。下人喘着气说道:“正正的好生拿着,别打了。”
管事问道:“是什么东西?”
下人有气无力的道:“我哪知道是什么?他家说是老爷借的,等着急用。叫我一口气扛回来。不可耽搁。”
闻讯出来的刘蕴心中疑惑。说道:“我并不曾借东西,打开看看。”
当下家人把盒子拆来,见是一扇石磨。都不解其意,问下人有回字没有,下人气喘吁吁的道:“有,在我怀里。”
取出来,汗都把信封湿透了,拆开了一看,上面有九个大字,写着:来人无礼,罚扛磨一回。下面一行小字:仍着送回,庶可偿罪。
刘蕴好笑道:“你怎么得罪了人家,被戏耍了一遭。”
下人委屈的道:“没得罪呀!对了我先前遇到一好看的媳妇,忍不住取笑了下,可能那媳妇是徐家人。”
刘蕴大笑道:“活该,让你乱开玩笑!说不得歇一歇还替他送了去,见了女人守些规矩。”
这一日西湖游船如蚁,天气晴朗,刘蕴有意报复祝伯青和江登云,故约徐灏出来游玩好探听下二人的动静,听闻徐灏不在家,打发了下人背着石磨去了。
天气这么好,刘蕴站在门口寻思找谁玩,他家的小厮过来说道:“奶奶吩咐去庙里添些香油钱,回来时看见哈相公,马相公和伍相公他们拎着食盒,都游船去了。”
刘蕴脸色一变,心说这几个人都是亲朋好友,他们竟不喊我同乐,令人可恼,他娘的叫你们乐不成。
正好今日看徐家捉弄下人,他有样学样遂吩咐小厮们去捉了些大青蚂蚱来,在厨房找来一个鱼鲊罐子,装了些稀粪汤,把活蚂蚱拌上,然后用红纸封好。
选了个很是伶俐的小厮,交代一番,小厮拎着罐子跑到湖边,远远看见这几个相公在码头上谈天说笑,在等着游船开过来。
小厮高声喝道:“哈相公,我家老爷可在船上么?”
哈相公回头一瞧,认得是刘家小厮,见他手里拿着个礼盒,低声笑道:“刘蕴向来小气以捉弄咱们开心为乐,到处占他人便宜,这小厮拿着的定是别人送他的东西,我们干脆骗了来吃了再说。”
说完对着小厮道:“你老爷和他人说话去了,一会儿就来,你拿的是什么?”
小厮见他说谎,忍着笑目送他们依次上了船,船舱正中放着张桌子,铺着猩红绒垫,一个大花瓶插着鲜花,还有香炉之类,摆得好生富丽。
前面一张金漆方桌,五个人围坐着,鲜果菜肴满满一桌子,这才答道:“我们家伙计打松江府来,带了几罐海螃蟹孝敬我家奶奶,奶奶说老爷不在家定然是来游船,叫我送一罐子来。”
众人听了大喜,哈相公笑道:“你来得好,先拿上来,等你家老爷来了我们一起享用。”
小厮将计就计,跑过去递给船上水手接了,笑道:“千万交给我家老爷,小的回奶奶话去。”
转身笑嘻嘻的如飞去了,五个读书人欣欣得意相视大笑,这时候请来的五个姐儿也到了,香风袭人,笑吟吟的都上了船。
哈相公把罐子拿过来,笑说先见识一下煮开大家来品尝,顺手揭开了纸头,谁知这些蚂蚱闷久了,突然见了亮光,好一阵乱跳,带出无数臭不可闻的粪汁。
女人惊声尖叫中,众人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无处不是臭粪。先前蚂蚱忽然跳出来时,大家受惊不免齐声叫唤“哎呀不好”之类,结果张着嘴溅得粪屑满口都是,恶心的几乎连肚肠都要吐了出来。
桌上摆设的酒菜都被糟践了,整艘船臭气熏天。此刻都知吃了刘蕴的一场大亏,连在船头船尾伺候的家人都沾了些余光,臭得都坐不住了。
把东西都倒在河里,众人大为扫兴命船家把船儿停靠岸边,忍受着游人的诧异指点,各自捂着脸跑回家去了,却累得船家把船都重新洗过,还不能除尽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