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垂首退下,临行时往龙榻上望了眼,眸底神色复杂。
御殿房门阖上,太医在冷风中往太医院走去。
离开御殿稍远些时,一直信鸽飞到了太医肩头。
夜色黑沉,太医悄行至宫墙下,左右环视确定周围无人后,抬手接下鸽子,从左袖中取出了一张小纸条,塞在了鸽子腿上信筒内。
太医入宫为贵妃看伤前,在左右两袖中都备了一张纸条。
左袖是成,右袖是败。
这“成”,便意味着贵妃成功让皇帝答应留她在身边,能继续盯着皇帝动向。
信筒内放好纸条,鸽子从太医手中振翅飞离。
太医远远望着鸽子飞走,下意识抬手摸摸了自己手腕。
他袖口微翻,露出腕上一条青紫的脉络,那脉络瞧着可怖极了,若是细细一瞧,便能瞧出是一条黑紫色毒虫的模样。
那毒虫在他腕上血脉里扭曲的爬行,太医垂眼瞧着,幽幽低叹了声,眼里全是两难。
他是皇帝亲信,多年来伺候皇帝龙体甚是尽心,若非是这毒虫入体,断然不会背叛皇帝。
祁墨带皇帝一道入京后,曾暗中见过太医,给太医下了蛊毒的毒虫,这虫子在人血脉中养着,种蛊之人可借毒虫折磨被下了蛊毒的人,蛊毒发作之时,周身血脉便如断裂般痛极,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任凭你再如何意志坚决,但凡还是血肉之躯,便熬不过这折磨。
太医自然也不例外。
几次三番蛊毒发作的折磨,逼得他不得不为祁墨办事,成了祁墨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太医眼里愁绪弥漫,想到方才飞走的鸽子,心中也担忧祁墨会借着贵妃伴驾,对皇帝暗中动什么手脚,往太医院走的一路上,都忧心仲仲。
太医院内,在太医平素办公歇息的房间里伺候的小药童,正打着盹立在门口等他回来。太医满心压着事,踏进门槛时,竟将药童直直撞倒了去。
药童吃痛,哎呦了一声,道“您这是怎么了?听说郑世子带兵都入了宫,这下宫内定是安稳了,师傅怎么还是魂不守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这话出口,太医猛地回神。
对!郑国公世子在京中驻守!
太医忙拉了药童起来,吩咐他道“你明日一早就去郑国公府,带了我的拜帖去求见郑国公世子,我会提前写一封信,你报上我的名号后,将信呈给世子,告知他事出紧急,请他务必看信。”
今夜天色已晚,宫门该已下钥,也无处去寻郑经宴,加之太医想着,真有变故,也不会在今夜出现,故而方才吩咐了药童明日一早前去求见。
次日一早,天色将亮未亮时,御殿内便燃起了烛火。
这个点,正是从前早朝的时辰,皇帝如往常一般醒了过来,披衣起身。
内侍上前伺候他洗漱用膳,皇后派来的宫人嬷嬷到了御殿,提醒内侍该动身了。
很快,一应准备妥当。
宫门开锁,一驾布置低调的马车自宫门驶出。
马车内是皇帝和其贴身内侍,以及那被安置在药桶里的贵妃。
内侍宫人将那药桶抬上马车时,自然避不开皇后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