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达伏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到了十一月,天便转凉了,雾气弥漫的西城公园,别有一番风味,赵天启顺着公园的羊肠巷道朝家走,还没进门,就见徐梦思拎着包上班。
“赵老师,你终于回来了。”徐梦思两步跑过来,特意朝赵天启身后看了眼,小脸上有些失望,其实细细想想,曾柔柔可是大明星,不可能那么闲一直跟男朋友黏在一起。
“今天你有课,赶紧去上班吧,这些日子帮你调课,累死我了,你是不知道马良那话说的有多难听。”徐梦思发着牢骚,见赵天启又向自己院子里瞄,便道,“芍药已经谢了,你要是喜欢,来年我让老爸从鲁东给你弄点过来。”
“那先谢谢了。”赵天启笑着应道。
花坛中的芍药确实谢了,不过三河草在雾气中涨势却极好,想到自己在院里也撒了一粒种子,匆匆对徐梦思道,“你先去上班吧,我忙完随后就到,如果第一节课去不了,还是麻烦你跟班主任说一声。”
徐梦思恩了一声,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道:“将这届学生送走,你就别干了,其实学校的工作对你而言完全可有可无。省的忍那些那听话,受那份儿闲气。”
看来这两天徐梦思在学校的日子不好过,赵天启笑了笑,没表态,其实这次回来他就不打算干了,学校的工作无非是个马甲,对现在的他来说可有可无。
昨天赵天启跟沐晚晴通了电话,由于今天市教育局到应泉区督导检查,要做些准备工作,所以沐晚晴早早出了门,不过她离开前,饭菜早就做好了。
赵天启匆匆吃了早饭,到花坛一看,三河草连个芽都没发,而徐梦思家里的长势却是极好,看来跟泥土有关,鲁东近期必须去一趟。
小心翼翼采摘了三河草,又撒了些种子,赵天启就往学校赶。
精英女子高中,校长办公室。
何雷拿着课程表,翻着签到薄,阴着脸,瞅了于学敬和马良一眼,又冷冷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沐晚晴。
从宝马4s点回来,他就压着火,瞪大眼睛寻找机会,可沐晚晴实在太敬业,工作方面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所以他准备拿于学敬跟她负责的精英女子高中说事。
这年头只要肯挑毛病,没有哪所高中真干净,何雷领着市教育局督导室刘洋河副主任随便翻翻资料,就查出一堆问题。比如乱收跨学区费,比如教职工不坐班等等。
其实教育局每学期的督导考核就是教育局的领导过来吃顿饭,学校里面的事谁不知道?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个差不多,脸上过得去就成。即便市局主管科室下来,也是走马观花,甚至明明看见问题也装作看不见,毕竟亲戚朋友那么多,小孩子不争气成绩差点,还要往重点高中塞,谁闲着没事得罪人?
由此不管于学敬还是马良都没把此次考核放在心上,直到何雷几乎是拿着放大镜看东看西,才发现有点不对头。
刘洋河他跟何雷的父亲是老同学,听说老同学的儿子被人打了,还是被一个编外教师打的,当即就拍了桌子,好大的胆子,不整治整治,还不反了天?
所以何雷将精英女子高中的烂账翻出来后,他脸色当即就变了,轻咳两声,义正言辞的道:“教育局三番五次下文坚决杜绝乱收费,办人民满意的教育,马校长,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义务教育阶段有义保资金,高中可没有,就靠学生那点学费根本维持不了一所高中的正常运转。区里没钱,市里的资金也不会朝区里发,都像你这么查,还怎么办学?
马良心里有点火,不过再火也得咽下,面前的这位可是市局督导室副主任,副处级领导,他作为一个校长,连区教育局基教科的科长都不能轻易得罪,更何况这么大的官?
“刘主任,咱们区穷啊,如果不收点助学金,可能电费都交不起。”马良搓搓手,既然人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能没点表示,笑着道,“当然,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终究是做错了,您该批评批评,我们该整改整改,你看成吗?”
刘洋河翘着二郎腿,端着紫砂杯吸了口铁观音,额头上的皮都要耷拉下来,阴阳怪气的道:“马校长,首先你的态度就不对,不是我看成吗?我代表的是伏羊市教育局,权力是人民给的,你们必须整改,改到让人民满意,至于没钱,绝对不是理由,记得六月份市局还给你们学校下拨了一笔基建资金,足够你们开销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基建资金就拨了二十万,你在我们学校吃了足足有六次,哪一次不要几千块钱?再加上你儿子出国,我又包了红包,还剩下几个子?马良对刘洋河颇为不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陪着笑脸,点头道:“刘主任说的对,我态度不对,我整改,我现在就整改。”
沐晚晴坐在旁边没吭声,事实上在这间办公室真没她说话的资格。
于学敬眉头凝成一条线。
刘洋河在教育系统干了一辈子了,拿这点事说事不正常,不过精英女子高中确实违反了政策,想到以前跟刘洋河打过交道,连忙过来打哈哈:“马良校长态度不端正,必须批评,刘主任待会儿在饭桌上多罚他几杯,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别以为做出了点成绩,就以为咱们教育局不敢拿他怎么办。”
刘洋河瞥了于学敬一眼,正色道:“于科长,我当年在基教科那会儿,你可是个好同志啊,工作认真正直不阿,我实在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你蹲点的学校,老于啊,当年在市局整治大会上我说过,大事讲原则,小事讲感情,现在正是清理教育三乱的关键时刻,即便你跟马良私交再好,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违反政策,暂且不说这会不会影响你的进步,可能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何雷坐在一边,翻看着签到薄,笑的很是阴险。沐晚晴也不是傻瓜,想到这货的卑劣,心里开始打鼓。
何雷瞅了眼一头冷汗的于学敬,心道:你不是帮着沐晚晴,帮着赵天启吗?你倒是继续帮啊,劳资今天将话挑明了,俺们就是来找茬的?怎么着,咱上头有文件,中间有领导,就是我最不济,也是你的上司,在应泉区,今天不把你们活活玩死,我就不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