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不解释倒罢,解释完后那漫不经心低头数地板纹路的人倏地抬起眼。
谢昳的手指头不自觉地蜷起来,指甲轻轻刮着手心的掌纹。
她抬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被顾澜牵着的年轻女孩子。
年纪和她差不多,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瀑布般垂在肩头,眉目清秀,个子不高,只堪堪到她的眉间,大概是……一米六的样子。
女孩子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柔美又素雅。
一米六的个子,粉色,学医。
谢昳眯了眯眼睛,忽然问了句:“你爱看张爱玲吗?”
Meggie不知眼前这双摄人的眼睛主人是谁,闻言亦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爱看张爱玲吗?”
张爱玲?
很多女孩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都在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点亮床头的灯悄悄地读过吧?
那大概还算是喜欢?
Meggie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还顾不上多说几句,便被顾澜拉着匆匆下了楼……自然就没有听到方才提问的人沉默了很久之后,唇边溢出的一声轻笑。
身高一米六,喜欢粉红色,爱看张爱玲,学医。
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落地窗前,纪悠之面色复杂地看着门口裹得严实的谢昳,原本还纠结着多年不见,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这会儿见媳妇儿都跑了,便顾不上书房里这两人,忙不迭大步下了楼梯追人去了。
短短几分钟内,楼下的玄关大门接二连三地响起开门、关门的巨大声响,灰色的风找准了机会,三番两次咆哮着往房子里灌。
阳光正好,秋风依旧,偌大的书房里最后只剩了两个人,一坐一立,隔了好远。
书柜上方古典的摆钟“嗒嗒嗒”地摇晃着,时间缓缓地流逝,一室寂静,没有人说话。
可能是三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十分钟,还是坐着的人率先沉不住气:“谢昳?
你……来看我?”
最后三个字的语气颇为复杂,不自信之中又透着丝令他自己都鄙夷的期待。
江泽予心情有些忐忑,还不待她回答,就像生怕听到否定答案一般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咳咳,上周我给你发的短信,为什么不回?”
谢昳没有说话,只摘掉了口罩,冰冷的口罩微潮,大概是被呼吸间带出来的水汽润湿了一些……反正北京城干燥的秋天没有这个能力。
她今天没有化妆,一张巴掌大的脸是素面朝天的模样,面色略微有些苍白,那淡粉色的唇不算有气色,可比起平常浓妆的模样,生生小了好几岁。
安静的空间里,她瞥了一眼他书桌一角摆放着的森白色的医学人体模型,又把视线投掷到书柜第二格左侧的第三本书,书脊上有小楷所书的《倾城之恋》四字。
她的视线紧接着顺着那书本,移到书柜下方的梯凳上。
他们在之前的很多个午后,也像今天一样?
又或许,只有两个人吗?
那女孩儿送给他一个象征她的专业的人体模型,也在他这儿藏了她爱看的书。
他办公的时候,她就窝在一旁看些杂书,书柜上层的书就布着梯凳拿,又或者,让他帮忙。
她或许会躲在他怀里撒娇,也或许会亲吻他的侧脸;那她是不是,也像她曾经那样逗笑过他?
落地窗边,粉色窗帘安安静静地垂着,谢昳胡乱地思索着,忽然就想起了张爱玲另外一本书里的一段描写。
她当年看的时候,只是觉得那段文字把一个女人的敏感表现得甚是到位,所以誊抄了几遍。
可如今那文字就这么一个一个地,从心底清晰准确地爬上来。
“深夜的汽车道上,微风白雾,轻轻拍在脸上像个毛毛的粉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