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家主人有心了。”
张济收钱办事,已经养成了习惯,自然不相信豆子的奉承话,料想张忘是有求于他,便单刀直入道:“你家主人初来洛阳,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来寻本官。大家皆是张氏,数百年或许还是同宗,施以援手,乃是应有之义。”
豆子回道:“我家主人来洛阳之时,管家在路上水土不服,得急病死了。如今院子里几百口人,没有一个人能掌事,整日里乱糟糟的。奴婢此来,希望能向大人暂借一人,帮着治理一下宅院。”
“哦?”
张济没想到张忘拿来了珍贵的酿醋之法,要求的却是这样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遂一口答应:“这有何难,等下我让管家挑一精明能干之人,去帮你家主人处理家务。”
豆子仰起小脸,露出一丝笑容:“我家主人白日里逛洛阳东市时,甚是赏识那陶器铺子的管事张宽,希望大人能将此人借来一用。”
张济手底下家仆数千,哪里会记得一个叫张宽的,问了管家,发现这是一无足轻重之人,便点头道:“本官许了你,今夜便将张宽给你家主人送去。”
豆子得偿所愿,毕恭毕敬地拜别了张济。
张宽被人唤回张宅,听说张忘用酿醋之法换他去做管家,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与张忘之间的结怨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管家。
管家倒吸一口冷气,心说好家伙,张忘这是要用一道配方换我张家家奴的性命啊。
张宽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管家救我,若是将我送去了张忘处,我必死无葬身之地。”
管家犹豫了片刻,吩咐左右道:“来呀,将张宽绑了。”
张宽闻言大惊失色,一边挣扎一边大骂:“管家,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宁可帮外人也不帮我?”
管家眼睁睁看他被捆得不能动弹,这才叹了口气,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主人收了钱,就要办事,哪怕这钱收错了。堂堂司空,若是言而无信,传出去,谁还敢来给主人送钱?张宽,此事莫怪旁人,是你自己命不好,认了吧!”
张宽不甘心认栽,拼命地挣扎,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宽被人送去了张忘的住处,管家这才阴沉着脸,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好一个张忘!好一招借刀杀人!若是不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让你知道张家的便宜没那么好占,下一个倒霉的,没准就是我了。
张忘听说司空张济给自己送了管家来,顿觉莫名其妙。
出去一看是那捆成了猪的张宽,再联想到此前豆子的怪异行为,这才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派人将张宽押入了柴房后,一脸寒霜地盯着豆子。
豆子低着头,揉捏着衣角,低声道:“你别瞪我,我害怕。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以后再也不擅作主张了。”
“我以为我是怪你擅作主张吗?我是不喜欢你做事的手段,”
张忘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这个家里,有我一个小人还不够吗?我把所有卑鄙龌龊的事都自己做了,就是为了让你可以不必再去沾染这些黑暗肮脏的东西,就是希望你能纯洁善良,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豆子撅着嘴,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哽咽道:“我想帮你。”
“我用你帮?”
张忘暴跳如雷:“我张忘雄才伟略、伟岸光正、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想要做什么事情做不成,需要你一个小丫头来帮?滚回屋里去面壁思过,我不叫你出来不许再出来。”
豆子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捂着脸跑回屋里去了。
张忘看着她消失在屋里,满脸的怒气一扫而空,狰狞的面孔也恢复了英俊疏朗的模样。仿佛刚才所有的气愤和暴怒都是装出来的一般。
一直想要上前劝解,却始终没敢上前的郎中淳于毅,这个时候才看出端倪,来到张忘身边道:“你既然不是真的怪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凶她?”
“这次不狠狠凶她,她还会有下一次。我也是不得已,防患于未然罢了。”
张忘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
他眼神呆滞地看着淳于毅,认真问道:“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把我身边的人都教坏了?”
淳于毅陪他一起坐下,想了想说:“行事方式无所谓好坏,关键看结果如何。比如你教会了华阴百姓酿醋之法,你救了张任的性命,谁要是因为你行事手段不好,就说你是个坏人,我是肯定不能认同的。”
“说了一堆,全是废话。”
张忘白了他一眼,感觉甚是头痛。
豆子用酿醋配方换来张宽这件事,看似聪明,其实是弄巧成拙了。
和家仆张宽之间的恩怨,由此一下子上升到了和司空张济之间的恩怨,事情闹大了。
经此一事,再等着张济明年四月罢官免职,就有些不现实了,因为无法预料这半年多的时间内会发什么事。
为了自己和豆子的安全,必须得提前把他从司空位置上弄下来,让他早点身败名裂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