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那边有消息了吗?前来接应的大军什么时候能到?”钱镠勉强镇定下来,沉声问道。
“还没有!按照时间来算,即便杭州那边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出发,只怕也要到天黑时才能赶到。”方永珍摇头道。
局势的确很危急,守?不可能守住;逃?敌军有骑兵,根本逃不过他们;更重要的是,不管是选择坚守还是选择逃跑,他们都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此时淮南军主力刚刚出现在地平线处,从他们的速度上看,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赶到城下来,然后开始将城池彻底围困起来。
“方将军,如今该怎么办?”钱镠长长的叹了口气。
方永珍双眉紧锁,沉吟片刻才道:“立即突围!大王,从当初的消息来看,淮南大军有四万人;而德清只是一座小县城,以敌军的兵力,完全能够将德清围得水泄不通,到时候即便杭州那边的援军赶到,也很难撕破敌军的防线接应我军出去。”
“甚至,若是杨渥有心的话,他完全可以以德清为诱饵,诱使我军接应部队前来,然后集中兵力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听到这个词,钱镠不禁心中一沉。
方永珍说的是完全有可能的,杨渥自从出仕为将以来,便以诡计多端著称,在战场上向来不拘泥于常势,若是真的将钱镠围困在德清城中,极有可能会像方永珍说的那样,以钱镠为诱饵,逐步消灭两浙生力军,最后再攻克德清,一举消灭钱镠势力。
“那你的意思是,立刻突围?”
“不错,乘着敌军尚未到达,立即突围!”方永珍沉声道。
立即突围也是一招险棋,从德清到杭州还有五十多里路程,在敌军骑兵的追杀之下,甚至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连他钱镠都未必能逃出升天;不过若是留在这里也极有可能被敌军来个瓮中捉鳖,逃出去的希望更加稀少。
“大王,时间不等人,此时万万不能犹豫,留下来必败无疑啊!”见钱镠还没下定决心,方永珍连连劝道。
“好,传令全军,立即突围!”在方永珍的劝说下,钱镠终于做出了决断,让传令兵去传达命令。
这时,方永珍却忽然道:“大王,淮南骑兵早就在四座城门处巡游,若是简单的突围,只怕难以逃脱,还请大王将身上甲胄与末将调换。末将愿先行出城,为大王引开敌军!”
“你……”钱镠感动得无以复加,在这种时候,还能时刻以他为重,如此忠臣,岂能不让他动容?
“大王,两浙可以没有末将,却不能没有大王。”方永珍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道:“而且,实不相瞒,大王的甲胄颇有威仪,末将觊觎很久了,如今难得有机会能穿在身上显一显威风,难道大王连末将这点请求都不准许吗?”
方永珍一边说着,一边让亲自上前为钱镠脱下铠甲,口中说着:“大王,得罪了!”
钱镠叹了口气,只能任由方永珍行动,此时,不管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就像方永珍说的那样,两浙若是失去了方永珍,还可以选拔别的将领出来代替;但若是失去了钱镠,又有谁能代替呢?
他的儿子虽然众多,甚至年满十五岁的都有七个,然而,在这种时候,若是失去了钱镠,他的诸多儿子谁也没有那个能力挡住淮南的进攻。
那些分驻各地的将领们也只会听命于他,只有他多年的积威才能镇住那些将领,让他们乖乖听命;换了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不能做到这一点。
方永珍换好了钱镠的盔甲,又帮钱镠穿上自己的盔甲,这才笑问道:“大王看末将穿这身盔甲,可有大王的威仪吗?”
钱镠默然,片刻后才突然道:“若是被敌军俘虏了,那你便降了吧!淮南如今蒸蒸日上,以你的能力,到了淮南军中肯定会受到重用的!”
方永珍一愣,不由笑道:“大王说笑了,末将忠于大王,此心不悔,岂会随便投靠淮南?而且末将早就听成及说过,说淮南节度使府的伙食很不错,他当年在吴王那里当俘虏时可没少吃,末将说不得也能去吃一次。”
成及当年被淮南俘虏,却坚决不降,准备碰壁自尽,结果被杨行密拦下,受到礼遇;后来钱镠也俘虏了淮南大将,便将成及交换了回去。
方永珍在这时候提到成及,显然是说自己会像成及一样,在淮南节度使府等着钱镠将他换回去。
钱镠苦笑,到了此时能不能安然回到杭州都不知道,哪里能想那么远,不过此时却只能勉强笑道:“那方将军就等孤来赎人吧!”
与此同时,麾下众将得到命令开始整顿兵马,连日的激战和行军带来的疲惫,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休整好,但到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随着战鼓擂响,第一批近千人出城向南突围,不过方永珍却没有随这一批出城。
果然,在城外巡游的淮南骑兵也有防备,同样只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去追击,其余人依旧堵在城下。
这时候,第二批数百人出城突围,淮南骑兵同样分兵追击,大部分兵力还是留在城下。
接着,方永珍亲自率领一千多兵力大举出城,当头一人,身着一身耀眼铠甲,胯下宝马,浑身黑色皮毛。据淮南抓到的俘虏辨认,此人正是“钱镠”。
这一下,淮南骑兵不再犹豫,大举出动追击。
“世子有令,活着钱镠者,赏钱万贯!官升三级!”只听城下敌军骑兵大声呼喊着,呼啸而去。
钱镠不由大怒,心道自己的赏钱怎么只有一万贯,加上升三级官,这也太对不住自己身份了?
随即,他又苦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在想这个。
淮南骑兵既然被吸引走了,钱镠也不敢怠慢,连忙率领城中剩余的不到千人的军队出城突围,一路向南,直奔杭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