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九月,周琅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五个月了。
印度的天气九月就能热死人,周琅每天早晚必洗两次澡,可每天依然会带着一身臭汗回家。尤其当他每天一定要穿着层层的正装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就必不可免。
欧洲人十分奇怪,他们来到了印度,到了这个热带国度,可却依然顽固的保留着他们在欧洲的传统,东印度公司高层且不说,就是他们的女眷都是如此,她们的穿着仿佛他们仍旧在伦敦,穿着层层叠叠的套裙,里面是衬衣,衬衣下还有束腰、束胸等内衣,带着阳帽,举着小伞。居住的地方,建筑一定是欧洲的,就连房前屋后的植物,他们都坚持跟伦敦保持一模一样。
周琅租住的豪宅后面的花园中就全都是欧式花卉,他没有资本雇佣园丁,导致已经死了一大半了,倒是后来移栽的两株菩提树长势喜人。
欧洲人的执拗让周琅糟了不少的罪,因为他必须迎合对方的喜好,如果投资人穿着一身正装,周琅T恤短裤在拖着一双人字拖,那基本上不可能拉到投资。所以周琅也只能西装革履,整天都是一身正装,这种装扮在印度,那已经不能用蒸桑拿来描绘了,简直就是蒸馒头,人肉馒头。
幸好住处有良好的洗浴设施,修建豪宅的荷兰富商建造了一间专门的浴室,有给排水管道跟英国人修建的供水系统连接,还有一个面积相当奢华的浴池,每天在这里泡泡冷水澡,是难得的享受。
这几个月来,租住的豪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十几天前入住的谢清高,比谢清高早一个月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印度女人。这个女人并不是周琅的禁脔,他此时全部的精力都高度专注于他的大计划,暂时没有找女人的心思。这个女人其实是维木拉的。
女人叫苏什拉长得相当漂亮,年纪十八岁,比维木拉小两岁。这样的女人当然不是维木拉这样的贱民正常情况下能得到的,因此这个女人来到周琅家里并不是什么正常情况。
苏什拉也是一个贱民,家里世代是剥皮的,屠宰业在印度也被认为是不洁的职业,属于贱民专属的一种职业。但屠宰业虽说是贱业,却也比捞尸体要高一些。印度的种姓制实在是发展到了巅峰,据说有的地方会有高达三百种不同等级的种姓。同样是贱民,种地的就比剥皮的要高贵,剥皮的又比捞尸体的高贵,甚至还有整个群体都是女妓的贱民。
因此捞尸体的维木拉得到世代剥皮的苏什拉算是一种高攀,一般情况下不容易成功,可是苏什拉自己出现了问题。由于英国人闯入印度社会,对印度的种姓制有了一定的冲击,苏什拉家族因为经营屠宰业,跟喜好肉食的西方人有了最早的解除,苏什拉作为家里不受重视的小女儿,很早就被送到了一个英国贵族家中做仆役。等她稍稍长大,竟出落的颇为俊秀,引起了男主人的兴趣。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苏什拉怀孕了,不幸的是不久女主人从伦敦来到了印度,苏什拉被赶了出来。
苏什拉家族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女儿不公正的待遇而憎恨白人,反而将所有的激愤放到了自己女儿身上,甚至因为害怕影响了家族跟白人之间的生意,几个兄长联合将怀孕的女儿赶出了家门。
维木拉遇见苏什拉的时候,苏什拉已经沦为了乞丐,在街上捡拾垃圾为生。维木拉自己因为周琅的关系,命运发生了改变,而且他越发的坚信好人有好报的印度传统信仰,就对落难的苏什拉进行了救助。一开始只是每天带给苏什拉一点食物,不知怎么的俩人就走到了一起,几个月后,维木拉竟然战战兢兢的苦求周琅能够收留苏什拉。
周琅是很不情愿的,实际上他已经发现跟印度贱民扯上关系后,所带来的不便。东印度公司管理人员中虽然大多数都是白人,可也有为数不少的印度人。尤其是軍队之中,中下层军官无一例外都是印度人,而且出于拉拢印度旧统治阶层的目的,这些印度军官,往往都是出身很好的婆罗门种姓和刹帝利种姓。得知周琅家里住着一个贱民之后,这些印度军官坚决不跟周琅来往,哪怕周琅有心结识几个已经掌握了西方军事技术的印度军官,人家也不跟他解除。
维木拉毕竟是周琅的救命恩人,既然对方已经住在了自己家中,他也不好将其赶走。可是要再住进来一个贱民种姓,周琅心中还是很不情愿的,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他害怕惹麻烦。
可是维木拉苦苦哀求,再三表示他的女朋友只需要住在屋檐下,绝不走进屋子一步,看着一个可怜的大男人痛哭流涕,周琅一时不忍,反正已经因为维木拉跟印度人高层发生了矛盾,所谓虱子多了不臭,他也只能允许了。
他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女人住在屋檐下,而是让她直接住进维木拉的房间,或者允许她独占一个房间。反正这里的房子多的是,楼下有八间房,楼上也有六间,楼上还有一座很大的露台。
维木拉选择让苏什拉住进了自己的屋子。
至于俩人怎么住周琅一点都不想关心,现在的他是坚决不会进维木拉的房子的,不是尊重对方的隐私,而是他实在是看不惯这个印度人。刚住进来不久,又一次周琅有事情交代维木拉,去过他的房间一次,结果让他大为不解的是明明有前主人留下的漂亮的大床,维木拉非要睡在地毯上。
问过之后才明白,维木拉是因为不敢跟主人一样睡在床上的原因,劝说了好几次未果,周琅也就不想管维木拉这种底层在印度社会生活中养成的奇怪自卑了。总之你让一个走路都要注意自己影子是不是会扫到别人的贱民开始接受人人平等的观念,那简直是让奴隶翻身作主人一样困难,难在人心。几个月生活中周琅还发现了维木拉其他的毛病,比如他从来不使用周琅的餐具,甚至从来不在周琅洗浴的浴室中洗澡,他洗澡都独自在后花园用木桶洗。
后世的中国公知总喜欢批判中国人的奴性,但跟印度人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对于内心深处装了几千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思想的中国人来说,印度人心中那种“任命”简直是无法想像的。
意外的是同为贱民的苏什拉反倒比维木拉正常的多,这大概跟她自幼进入英国人的家庭有关,也因此她可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但也仅此而已,这个年轻的女人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人才,她的前男人主人显然并没有刻意培养她,至今她依然是一个文盲。她跟维木拉不同的是,她能做到很自然的坐到饭桌上跟周琅吃饭,也非常享受在奢华的浴池中泡澡,但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苏什拉并没有什么劣迹,她是一个很勤快的女人。住进来之后,她就开始帮维木拉一起做家务,屋内的洒扫工作都能干,主要是做饭,维木拉则主要负责一些粗活。周琅也没有像维木拉苦求的那样,仅仅是收留苏什拉,事实上还是给了她一份月薪一英镑的薪水,周琅并不打算剥削她的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