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擎风来不及多想,反手一剑往身后刺去,剑光交织成坚实的屏障,以攻为守,同时他纵身一跃,往破曦剑疾驰而去。
破曦呜一声还原成一柄三尺利剑,其上神力浩然不绝,呼啸着与段擎风错身而过,朝他身后鬼神劈去。
两厢神力对撞到一起,所有人都被荡开的神威轰得七窍流血,砸到地上。宣芝想也没想地转身逃跑,筋斗云在被袭面而来的威压波及之前,裹着她一个筋斗弹上万米高空,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她趴在筋斗云上,根本看不清底下对战的双方,只能看到震颤的山峦和腾起的尘烟。幸好这地方是在重邺山的后山深处,没有波及到山脚下的重邺城。
等到尘烟散去,宣芝压下云头,只看到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颓然地坐在满地废墟中,段擎风躺在她怀里,已然没有任何生息,鲜血从他胸前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将女子的一身白裙染得鲜红。那柄破曦剑插在女子手边,剑身上布满裂纹。
迸射到空中的剑刃碎片细小如冰晶,折射夕阳辉光,散落成重重叠叠的记忆画面。
宣芝看着画面里,白衣剑仙第一次通过神符降临凡间,手执长剑,笔直如松,皎皎似天上孤月。
段擎风仰头望向神灵的双眸透亮,里面盛满白衣,执香的手都在微颤。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少年人,是越望宗宗主座下弟子,本是青年俊秀,天之骄子,他请来的神君却远不及十二正神,三十六星君,只在神谱当中排入末位,免不了背后受人讥笑。
但段擎风却并未轻视自己请来的神灵,他虔心地供奉剑仙,一起参加宗门大比,一起闯荡秘境。遭遇险境,死里逃生之后,剑仙愧疚于自己神力低微,抱着破曦剑劝他再炼制一枚神符,求请上位神灵。
段擎风满眼都是面前剑仙,只摇头笑说自己实力不济,怕是请不出比破曦剑仙更好的神灵。
在两人朝夕相处间,破曦剑仙生出凡心,因爱而生忧生妒,在段擎风迫于师长之命,同他人联姻时,真身下界杀入喜堂,抢走新郎。
她因此触犯天规,被剃除仙骨打入凡尘。段擎风也为她背离宗门,离开修真界,舍弃了符修一道,改修剑道。
这两位的爱情可谓轰轰烈烈,很有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意思。宣芝看完了一出缠绵悱恻的仙凡恋,在零落的记忆画面中,谨慎地落到申屠桃旁边,还未站定,就被他伸手过来握住手腕。
白衣剑仙嘴角染血,抱着段擎风静静坐在尘埃中心,她语气很平静,双眼却通红,嘲讽道:“鬼帝陛下身为天生正神,应该比我这种被剔除神籍的末流小仙,更加明白天道人事、大势所趋的道理才是。”
“天要亡玄晟,兴别家,所以不论什么魑魅魍魉都能在她身上咬上一口,你杀得尽么?你又能逆转得了人心么?陛下这般费尽心思,淌这滩浑水,又有何用?”
“就算你是正神,也不能逆天而为。”白衣女子说到此处,大约以为戳中了申屠桃的痛点,她畅快地笑起来,望了一眼头顶夕阳将要散尽的天穹,“所谓正神,和我等也没什么区别。”
申屠桃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如果换做是孤,今日段擎风便不会死,这就是孤和你的区别。”
白衣女子笑声一顿,满含怨恨地转眸看向远处的人,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抬眸死死盯住宣芝,一字一顿道:“不知天规能不能容下鬼帝陛下的这颗凡心呢。”
宣芝被她那满眼扭曲可怖的痴缠怨念吓到,下意识想要后退,被申屠桃侧身一步挡在她面前。
他指尖微动,只听叮一声响,一道阴气击上布满裂纹的白色长剑。破曦剑应声彻底粉碎,女子低头亲吻了一下段擎风的眼睛,身躯化作点点莹光消散。
石龟本体从那消散的莹光中现身,碑上经文逆转,将百余年间窃取而来的香火信仰物归原主。龟背上浮出一个人影,朝着两人拱手下拜,随后消散。
石碑上出现丝丝裂纹,最后碎做一地。
最后一点天光也隐没进山巅,周遭很快暗下来,这处山林已经被神力铲平,四处都是碎石和地裂,其余剑修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屠桃牵住她,抬起手来,手中出现一盏亮着橘黄暖光的琉璃灯,灯光照出一条蜿蜒小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