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天气越来越炎热。
太阳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一样高悬在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就连吹过的风,都夹杂着暑热,不但不能带来清凉,反而给人更添了几分烦闷。
大地被晒得滚烫,空气就好像凝固住了一样,就连飞虫也只敢躲到阴凉处飞,唯恐骄阳晒化了它们轻薄的翅膀。
慈宁宫里,太后的寝室内放置着好几个青铜制的冰鉴,散发出丝丝凉意。
雕花檀木小桌上摆放着两个冰盆,一个冰着水蜜桃、杨梅、西瓜等新鲜水果,另一个冰着鲜核桃、鲜藕、鲜莲子等吃食。
宋嬷嬷亲手捡了些冰杨梅和冰蜜桃出来,装在一个大青花瓷圆盘中,笑眯眯地对太后娘娘道:“太后娘娘,您用些冰果吧。”
太后原本正斜倚在铺了凉席子的软榻上,微眯着眼睛拨弄着佛珠。听了这话,放下了手中的珠子,由宋嬷嬷服侍着吃了两个杨梅。
“嗯,又冰又酸,吃着很是解暑”,说着忍不住又捡了一小块蜜桃吃了起来,又亲手捡了几个杨梅让宋嬷嬷吃。
宋嬷嬷也不推辞,笑着谢了恩,也跟着吃了几颗。
冰果凉齿沁心,夏日里吃些既能消暑,也能解渴。
天气一热,太后娘娘胃口大减,因此宋嬷嬷特意每天冰些冰果、吃食给太后尝尝,虽然都是上好的新鲜东西,但是毕竟在冰里沁了许久,是不能多吃的。
见太后娘娘又伸手拿了一块蜜桃,宋嬷嬷不动声色地将这青花瓷圆盘撤了下去,转身去倒了一杯温热又不烫口的茗茶,双手奉给太后娘娘。
太后对宋嬷嬷的举动十分满意,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微微颔首,道:“哀家这老了老了,虽没胃口吃那些山珍海味,却对那冰果冰饮喜爱得很,一吃起来都忘了自己的岁数了。你瞧,明明吃多了肚子会冰得不舒服,却还是停不下来”,然后笑着看了一眼宋嬷嬷,脸上一副“幸亏有你提醒我,否则又该肚子痛了”的神色。
宋嬷嬷轻轻笑了声,打趣道:“两位皇子和长乐公主稍后便会来慈宁宫陪您说话儿,咱们总得给皇子公主们留点才是”。
太后一听提起了孙子孙女,心里也很喜欢,哈哈大笑道:“可不是嘛,若是哀家把这些个冰果儿都给吃了,那两个小崽子和宝贝玥儿还不知道得多不高兴呢,心里定要暗暗委屈一番才是的”,说着又问:“这都什么时辰了?”
宋嬷嬷自然知道太后是等孙子孙女等得有些着急了,便笑着劝慰道:“先生拖延些时辰也是有的,您别担心”。
宋嬷嬷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转身对两个得力的大宫女道:“结香,你去文华馆瞧瞧皇子们下学了没有。结心,你去瞧瞧长乐公主那边……”
两个宫女还没来得及应声,太后便阻止道:“别去别去”,又笑着嗔怪宋嬷嬷:“瞧你,让哀家莫着急,自己却先急了。”
两个宫女心领神会,微微笑了笑。
不一会儿,便有小宫女进来禀报:“启禀太后娘娘,长乐公主来了,正在外室候着呢”。
太后一听忙道:“快让玥儿进来,外头多热啊”。其实外室也有冰鉴,并不炎热,可是在一个爱护孙女的祖母眼里,自家的小孙女自然是受不得一点儿热,吃不了一点儿苦的。
小宫女不敢耽搁,应声而去。
长乐公主年纪不大,但毕竟是皇家出身,因此十分有规矩,屈膝行了一礼,甜甜地唤了一声“皇祖母”,把太后娘娘看的喜欢的不行,忙拉她坐到软榻上。
宋嬷嬷笑着从冰盆里捡了些冰果,又低声遣结香去拿些新制的冰饮。
这边太后正拉着长乐公主问话。
“玥儿,这几日学那女红学得如何?可还喜欢?”太后说着,从盘子里捡了一颗杨梅喂给小孙女。
长乐公主笑嘻嘻地吃了嘴里的冰果,敛了笑意,恭谨地答道:“回皇祖母的话,儿臣很喜欢紫馨姑姑,姑姑的手真巧,儿臣看那绣样也很喜欢,只是……”,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道:“只是儿臣笨拙,还不得要领。”
皇祖母问话,就算不是真的喜欢,也要装作喜欢的样子,何况玥儿对女红倒也不排斥。只是毕竟年幼,女红又是需要耐心的,免不了有些烦躁。
太后娘娘明察秋毫,看穿了小孙女眼底的烦躁和落寞,沉吟片刻,清眸流转,试探道:“玥儿,给你找个伴儿,一起跟着紫馨姑姑学,你看可好?”
长乐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很快消失。父皇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不像皇兄们还可以一道听先生讲学,她只能一个人耐着性子学针线,皇祖母上哪儿给自己找伴儿呢?
“祖母听说慕丞相的夫人正忙着给他们家二小姐物色女先生呢。慕家,对了,去洛阳的时候你不是很爱念着闽王妃么,慕二小姐就是闽王妃的胞妹”,太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玥儿的神色。
见她很欢喜,知道这事儿成了,便笑着遣宋嬷嬷去找个内侍出宫,去慕府和闽王府问问慕夫人和王妃的意思。
玥儿很高兴,谢过了太后娘娘,兴高采烈地吃了半碗冰饮。
消息传到了闽王府。
雨薇听了也很愿意,本就在发愁找不到合适的女先生呢,这可真是瞌睡的人得了枕头一般的好消息。想那紫馨姑姑既然能在宫中教导长乐公主,那绣工技艺必然是错不了的。
只有一点让雨薇不大放心。宫中的规矩多得很,若是晴薇一个小心惹了公主不快,那岂不是徒添了麻烦?
想到这里,雨薇笑着对那宫里来的内侍道了声谢,又道:“这敢情好,劳您回去替我向太后娘娘道声谢”,说着又吩咐露儿去书房娶了一本雨薇亲手抄的《宝华经》,托那内侍带给太后,也算是自己做儿媳妇的一份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