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远和萨日朗花都以为徐蕾会摇头,谁知道徐蕾竟然想都没想就说道:“既然你是被害死的,脱离不开三样东西——情、钱财、以往的仇家。你能带着九姨太归隐,证明你深爱着她,是准备与她共享后半生的,而且地方志里对这个九姨太也有过记述,说她虽然是你强抢而来,后来却被你的深情所动,又佩服你抗日的血性,甘心委身于你,并先后救了你两次,成了当地传诵一时的佳话,所以害你的应该不会是她。而你既然选择归隐,身边没了往日的势力,你自然不会不考虑防备仇家寻仇,所以必然会有周全的部署。而且你隐退的四年中,中国经历了从旧社会到新中国的转变,局势风云变幻,大事不断发生,你这样一个人物,很快就会被湮没在历史洪流中,除非与仇人对面相见,否则让人想起来都难。你能坐上匪首的位置,平日行事一定是考虑周详且谨慎,你一定会选择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定居下来,这种仇人见面的情况也不应该发生。剩下的,就是钱财了。你做土匪这么多年,一定是积攒了丰厚的身家,又下了退隐的决心,这笔财富你自然会带走了,这笔财富自然会惹无数人觊觎,成为惹祸的根苗。只是我想不明白,如果你的行踪没有人知道,你又怎么会因为钱财而被害呢,难道是几年之后,你认为风头过了,无意中露富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在徐蕾说的时候,陈松远一直默默的听着,一句话也没说,等徐蕾说完后,陈松远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头微微低垂着,似乎被徐蕾的叙述勾起了无限的心事。直到萨日朗花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问道:“到底事情是怎样的,徐蕾说的对吗?”陈松远才有了反应。
“她前面说的基本都对,而且和我当时的考虑完全一样。我为了防止仇家日后找上门来,早已做好了部署,准备了新的身份,归隐后会斩断与往日的一切联系,谁也不可能找到我。离去前,我也考虑到如果带走所有财物会招来怨恨,所以我只拿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除了留给我其他的姨太太一些,让她们有个保障,其余的则全部留给了山寨里的兄弟,所以在这点上,我的兄弟们都没有什么不满。当然,即使我只拿了三分之一,也足够我随心所欲的花一辈子了。”
萨日朗花道:“既然如此,难道你真的是日后露富而招祸了?”
陈松远苦笑一声道:“我在道上打滚那么多年,又岂能不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归隐后我隐姓埋名,遇事克制忍让、从不争强,不说是夹起尾巴做人吧,也绝对算的上是韬光养晦了,如果让曾经认识我的人见到我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我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以忍受,因为这种平凡、平静的日子一直是我期盼的,我只想和怜香平静的度过下半生。”
“怜香?”徐蕾问道,“就是你的九姨太吗?”
陈松远点点头。
“那你死后,她怎么样了,我看你是独自葬在这里的,并没有与她合葬。”徐蕾的这个问题,也问出了萨日朗花的心中所想。
“哼,合葬!哈哈哈……”陈松远忽然仰天狂笑起来。
徐蕾与萨日朗花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松远为什么又忽然激动起来。
徐蕾心中灵光一闪,不可置信的道:“不会吧,难道是你的九姨太害的……”
“不错,正是我的九姨太,我最爱的好怜香!”陈松远厉声打断道。
“可是、可是你的九姨太不是很爱你,而且还救过你吗?”
陈松远道:“哼!所以说你们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心机比男人还深,而且说变就变!当初,她被我打动固然是因为我真心对她好,而且木已成舟,她也没有选择。另一方面则是,那时我虽然凶名颇著,但是平时打的是杀富济贫的旗号,又真玩儿命的和小鬼子对抗,所以虽然喜好女色,但是在当地还是有很多人把我当做一方豪雄的。就是这层豪雄的光环,怜香后来才心甘情愿的跟了我。”
徐蕾道:“是不是你归隐后,怜香却不甘寂寞了?”
“不错。”陈松远点头道,“我没想到,我能放下的东西,她却放不下。原本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可能一生都不会知道世界还有另外一个样子,另外一种生活。在我还在绿林打滚的时候,她尝到了被人高高供起的滋味,并且深深为之着迷。随我退隐的最初日子,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还不到一年,中国解放、新中国成立,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她总觉得不能扬眉吐气,还要时刻提防被人揭穿身份,低调做人,这让她逐渐开始烦闷。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消息,我以前山寨的兄弟,有人去了香港,在那里发展的很好,还成立了自己的社团,就鼓动我也去香港发展,重拾往日的辉煌,还说与其让那些钱财躺在那里发霉,不如用它们轰轰烈烈的潇洒一回。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真的只想过些平淡无争生活,所以每次她提出的时候,我都避而不答,被逼急了就用容我考虑考虑做借口拖延过去。我以为随着时间延长,她的这个念头就会渐渐淡去,直至打消这个念头。”
徐蕾接道:“可惜你错了,她不但没有打消这个念头,而且还越来越不甘寂寞,甚至后来因此心生怨恨,直至对你下了毒手!”
陈松远咬牙道:“不错!一旦脱离了原来那种刀尖舔血的生活,豪雄的光环不见了,又收敛起了好勇斗狠的性格,在她眼里,我就成了一个平凡人,一个躲在阴暗处苟延残喘的,怕死、怕报复的没落土匪。她的心里越来越看不起我,但是表面却一点儿也没有流露,甚至在屡次去香港发展的提议被我拒绝后,为了防止我起戒心,她又状若无事的和我过起了隐居的日子,而且一过就是两年。在我都已经完全忘记了此事的时候,她却突然发难,领着香港来的一些黑道人物在家中伏击了我。当时我还不知道是怜香出卖的我,在与这些人交手的时候我还拼命护着他,直到我杀光伏击我的人,重伤垂死,命不久矣的时候,这些人的幕后主脑才露面。你们猜这个人是谁?”
陈松远并没有指望徐蕾和萨日朗花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我昔日的拜把兄弟,二当家!而且从他出现那一刻起,怜香不但没有一丝惊讶,还很自然的和他站到了一起,我就明白了,我被怜香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