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告诉他,是因为火苗相信姨姨是英雄,所以姨姨就成了英雄。
两个人经常一散步就是大半宿,回到房间的时候月亮都爬得很高。姨姨抱着他轻轻晃,给他唱“月儿明风儿静”,又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摸着他的头顶轻声教他。
姨姨教他,害怕了、难过了、找不着家了,就拼命大声喊姨姨,不论他在哪儿,姨姨都一定会来接他。
……
两个人聊得越来越多,骆炽也逐渐不再隐瞒回避自己的事,这些过往也都大大方方地和明危亭说过。
“姨姨”是那个时候的骆炽心里最厉害的咒语。害怕的时候只要大声喊出来,不论他被抓去哪,被关到什么地方,姨姨都会一路杀过来,牢牢拉他的手。
明危亭轻攥了下拳,稍一迟疑,才低声请教:“会不会冒犯?”
在船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对明家人客气,同样的,明家人对外也礼节周到客气疏离,不会和任何一股势力走的太近。
明危亭从小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原本也是这样的性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可直到刚才,他才发觉自己非常想和火苗一起叫姨姨。
等他们被带着飞到那片草原,见到了母亲,他也想和火苗学,想大大方方地喊“妈妈”。
“当然不会。”任霜梅笑出来,“会特别高兴——要是有一天,燕语听到有人喊她妈妈,一定会更高兴。”
她像是知道明危亭在想什么,温声把这句话说出来,迎上少年怔忡的黑眼睛,笑着眨了下眼。
“犹豫什么呢?”任霜梅轻声给他讲,“是妈妈啊。”
直到坐上车去机场,明危亭依然反复在心里默念这两个词。
岸上的生活的确和海上相差很多。
他们走的是海滨大道,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干净的柏油路也相当宽阔平坦,已经算是最不错的那种路况。
但走到一半,骆炽还是察觉到了明危亭的不对劲。
他轻轻碰了下明危亭的手,小声问:“不舒服?”
今天是司机开车,任霜梅坐在副驾看合同,听见小朋友的声音,也跟着回头。
明危亭微怔,摇了摇头:“不要紧。”
他提前查过资料,知道这种情况是晕车,就和那些刚上船、不适应海上航行的乘客,也有许多人会晕船差不多。
明危亭从小就生活在船上,他下船到陆地上的时候其实也会有轻微的眩晕和不适。医生说是正常情况,因为人体适应了船上的平衡系统,所以对地面的静止不习惯。
在这个基础上再坐车,看着两侧的景象飞驰着后退,那种不严重但也不容易忽略眩晕就又翻了个倍。
明危亭的身体一向很好,只是一定程度的晕车,其实影响也并不大。只不过骆炽对他的状态很敏感,才会一眼就看出来。
“真的不要紧?”任霜梅问,“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会儿?”
为了给安检和可能出现的情况预留出时间,他们出门的时间早,即使在路上耽搁一会儿,其实也来得及。
明危亭摇了摇头:“真的。”
火苗也转过来,握着他的手腕,一脸严肃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明危亭主动低下头,碰上骆炽的手心,让火苗检查自己的确没有发热或是出冷汗。
“我想快一点适应。”明危亭解释,“以后我会经常上岸。”
火苗在岸上。
妈妈和姨姨也在岸上。
骆炽帮他把那一侧的窗户调下来,又从口袋里摸了摸,找出两颗酸柠檬口味的糖,其中一颗撕开糖纸,在他唇角碰了碰。
明危亭和他一起吃了酸糖,那种昏沉的眩晕感果然减轻了不少。
他含着那颗糖,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又低声说:“母亲晕船的时候,一定比这种感觉更难受。”
“只要有一边适应就行了。”骆炽小声给他出主意,“我陪你坐车,一起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