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广寒点头道,会说。
凌厉道,那你说两句给我听?比如,告诉我,你家在临安城的哪里?
邱广寒点头,道,我住在武林巷。
凌厉又与她说了几句,听她说得不假,不觉犹豫,心下对她是伊鸷妙的怀疑减了大半,一时也歉疚起来,道,大概……大概我真是弄错了。邱姑娘,你先坐下吧。
邱广寒坐下,又道,那么公子怎么称呼呢?
我叫凌厉。
邱广寒起来对这名字浑无所知,略微展颜道,凌公子么?这里是你家里?方才是怎么回事,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呢……?
我倒没事——凌厉心念一转,指她颈上伤口。反而是你——我帮你再下。
邱广寒哦了一声,便仰起脸让他,却没料凌厉似乎别有用心,手指只是在她伤处轻轻划了一下,食中二指突然一并,运劲点向她胸口穴道。
邱广寒全没防备,只觉胸口一痛,连忙跳起,伸手去拨赶凌厉的右手,又慌又怒道,你……你这……什么意思?
但是凌厉比她更吃惊。他原先只道她或许内功精纯,自己冲开了穴道;但此刻他明明点中邱广寒的穴道,她竟根本如没事人一样,随即就跳起,还伸手来推。他本是存心试她,只是这结果始料未及,叫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了。
他只见邱广寒已经立刻站起躲得老远,无奈道,邱姑娘身负绝艺,究竟为什么要隐瞒?想来我应该不是你对手,你全无必要……
你不说自己怎么回事就罢了,何必要猜疑我!邱广寒打断他,显然面色已经很不好,回身拉开他房门就要走。
好吧。凌厉也深觉说不清楚。你不承认,我也不强人所难。这便送你去湖边搭船,希望还赶得及。
邱广寒已经走到了门外,却呆了一下。你……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显然,她全未料到这小屋外面居然是荒无人行的竹林,不要说左邻右舍,就连路都没有一条。大雪的薄暮之下,竹林已昏暗得足够可怕。
你就住这里?她忍不住道。
所以我才要送你去湖边,不然你认不得路。凌厉道。
邱广寒低低地哦了一声。不用,我不回家。
凌厉见她一头就往雪色里钻,喊道,不回家你去哪里?
邱广寒只是不答。凌厉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多事,一边却还是不得不上前了两步,将她一把拉了回来道,小姑娘竟跟我耍脾气么?
干什么?邱广寒没好气地道。
但凌厉这一用力,背后伤口剧烈地一痛,牙齿里轻轻地抽了一下。他勉力道,你先前不是说自己在林子里迷了路?不管回家还是不回家,先告诉我要去哪里。
邱广寒本来要说什么,但也注意到他脸色一瞬间就转白了,道,你没事吧?不用管我,我……我不要紧的,真的。
被那一双明镜般的眼睛正正地着,凌厉只觉喉间一梗,咳了一声。你先进屋来。他避开她目光。这么冷的天,我是不想害你到林子里过夜去。
邱广寒想说什么,目光触到他带血的衣摆,犹豫了下,改口道,好。
凌厉总算松下手来,反转手臂,还是去按伤口,两个人回进屋里面面相对站了半天,只是无话可说。邱广寒好几次想提给他包扎伤口之事,却又想起先前受他拒绝,料想他不会答应,也只得这般沉默不语。
若你愿意对我解释一下你的来历,为什么会跑到这林子里来不要回家,大概我就可以不用对你这么疑神疑鬼?凌厉先开了口。
为什么不要回家……要怎么说呢?邱广寒似乎想了一想。这说来话长——要从小时候说起了。
小时候?凌厉皱眉。
因为……我是老爷和夫人捡来的,就是……刚生出来就被随手丢在武林巷人家的后门口的。夫人可怜我,就收留我在家里,大了就做了使唤丫头。
唔,那少说也过去十几年了,怎么今天突然不想回去了?
……其实……一直也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少爷从两三年前起,就一直说着要他父母给他和我定亲。我……我不想就这么跟了少爷,老爷太太也觉得我的身份配不上的,就始终拖着,但少爷有时候喝醉了酒,就会作出一些很……很失礼的举动来,昨天他突然闯进我的屋子,又意图不轨。我……我连忙呼救,老爷闻声而来。我以为他会帮我,谁知老爷却关了门,叫我从了他的儿子。我……从来没想过真会有这种事,以往都是哄哄少爷也就过去了。后来我挣扎中,拔了头上簪子下来,一下刺伤了少爷的手臂。他们眼见受伤流血,这才慌了。我就是那个时候趁乱逃出来的,真的……真的不敢再回去了。
就正好跑到这个地方来?
我从小就在临安府长大的,又没有去过别处。邱广寒低头道。只是想如果留在城里,说不定就叫他们找回去了,所以就往这边跑,昨天晚上就是露宿的了,刚才我也是迷了路,好不容易到竹林出口,想着赶快跑出来,谁料会遇到人误伤……
凌厉大是不好意思,但是随即一转念,心道她衣衫这么单薄,一个人在如此隆冬露宿野外,怎能不冻坏?这样一想仍觉得此女仍是疑点颇多,正思量间灯火一暗,似乎又有风灌进来了。凌厉过去再用力把门关严了,故意顺口问道,邱姑娘,你冷不冷?
邱广寒摇头道,不冷。
你穿得这么少,不冷?
也不知为什么。邱广寒道。我从小到大,既不怎么怕热,也不怎么怕冷的。
是么。凌厉道。你……倒真的有点……奇怪。
现在可以让我帮你包扎伤口了么?邱广寒几乎有点着急起来。我能说的都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