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年春峄山
正是春光,山水潋滟。江南早已漫天桃艳纷燃,天穹湛蓝似光明女神蝶的翅翼,闪烁着一片燕然。忽而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青瓦深巷,四方细雨,将一切切都染上了点浅色的哀怨。
天空一片雾茫,在稀释的云蒸霞蔚间露出汉霄苍茫。
玉兰像生长在枝头的瓷片,一场雨就零落满地。不知花里梦落多少。泥土和雨水混合出些浅青的光华,像明前的茶垢,交织成一曲不朽的礼赞。
而那小巷幽深,有一女子撑着一把红伞遥遥隐没在小巷深处。复听那人唱去一曲霸王别姬。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戏音婉转悲凉,似多有郁郁不得志处。只令人叹道青瓦常忆旧时雨,朱伞深巷无故人。
那戏曲演绎的,是离愁别恨,还是年少一腔热血终负?千金散尽,人去茶歇,戏终究成为了多少人的人生?
还是说,人生终究也是一场戏。你在扮演自身的同时,也成为被人的看客。可又不能只上演最精彩的折子戏。锣鼓一响,咿呀半晌,酸甜苦辣和悲欢离合全在里边儿。你可以不看,却终阻止不了上演。戏就是人生,开头再怎么轰轰烈烈,笑语盈暄,也抵不过散场的寂寞清冷。
女子走入小巷深处的府邸前,叹息一声,推门。
她,苏夜,是前朝的长公主。本来一身富贵泼天尊贵无比,怎知有人有意造反,潜伏多年。最后一场宫变,杀尽皇宫内外老小。唯有她自幼在外习武,逃过一劫。
可惜她终日欲报仇而不成,千帆算尽,新帝势力却早已盘庚错节奈何不得。几番刺杀之下,她已内力尽失,双目具毁,现在大概已经时日无多了吧。
这间宅邸曾是她父王携母后出门游玩所建。父王待母后极好,一生只纳一妻。后来叛乱纵生,他们也死在了一起,算是死亦同穴吧。此来也算是祭拜爹娘了。
屋中,一棵蓝花楹树开得正旺,夭夭灼灼,肆意飘洒。令人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类的句子来。灿蓝鲜艳的宛如山海流华。
然而,对于苏夜而言却不能称之为美景。
“如今大仇未能报,我却已将身死。含恨而终,终似苦痛啊。”她喃喃地笑了笑,脸上有一丝病态的苍白,不多时竟呕出口血来。
她进了厢房,换了身雪蝶凰乌衣。这凰衣是娘亲送她十四岁生辰礼物,生日过后,便几经翻覆,再也不会有人给她过生辰了。
玄衣将她衬得愈发美艳,锋利锐气扑面而来,犹如守卫四海的瑞兽。
蓝花楹树下,敞开的棺椁静静地,几片花瓣飘落下去,有种生死碰撞的美。
她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一生。
也许只是花开灿烂,不失为冢。
又或许是那年那人一身蓝花楹灿如星月。
她躺进去,看蓝花楹又悄悄悠悠的飘下,拂过面颊,如往事纷燃零落。
她这一生曾位及至尊,曾零落凡尘,曾鲜衣怒马肆意,亦曾奴颜婢膝卑贱。
算了,错、错、错,往事不可忆,徒增愁苦。
内力渐渐散去,内脏崩裂,溢出鲜血。唉,要死了还如此痛苦,真是丢脸呢。
于是,山河具静,风雨飘摇,十年离乱终散如云烟。
可死亡,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呢?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