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假期,在把小帽的奶奶送走之后,也没再见到苏菲和小帽,但我的脑子里始终有苏菲的身影在晃来晃去。我总是能想起,那天在医院里,我们那对视的感觉,总觉得苏菲对我有话要说。我也总在想,苏菲为什么提起了那被我珍藏多年的作业本。但每次想苏菲时,我都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他是兄弟的女人,你那可怜的兄弟就剩她了,方奇,她不属于你,你不能打她的主意。
2
在老方和如花去索马里的第二十天,老方打来电话。这电话很突然,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我甚至都忘了,我还有一双父母正在索马里找海盗。
电话那头的老方激动地说道:“亲爱的铁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更加激动地问:“什么好消息?你被海盗绑啦?”
电话那头老方的语气沉了下来说:“哦,有可能对你不是个好消息。我和你妈没遇到海盗,现在坐船去新加坡,下周有可能就到家了。”
我只是哦了一声。
老方问:“你是不是特遗憾?”
我说:“是挺遗憾的。”
老方说:“我也很为你惋惜,但没办法,这边的海盗业务太差了。”
我说:“是太差了,业务水平有待提高。”
老方问:“我的存折你没动吧?”
我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听到我这话,电话那头的老方顿时紧张起来,他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铁子,你做了什么?我的钱你动了?你可不能这样啊!我说话你听着没?”
我不耐烦地说:“听到了,小帽奶奶死了,没钱买墓地,我拿你的钱借给他的。”
老方叹了口气问:“除了这钱,别的没动吧?”
我说:“没动。”
老方深呼吸一口说:“那就好,姑且算你乖。”老方接着又问:“小帽奶奶咋没的啊?”
我说:“自然死亡。”
老方说:“哦,自然就好,没受罪。那葬礼办得咋样啊?”
我不耐烦地说:“你咋那么贫呢?电话费不花钱啊?”
老方知趣地说:“哦那行吧,回家再细聊,拜拜了您嘞。”
与老方通完电话,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小帽发来的,上面写道:“兄弟,心里很烦,想找你聊聊,我在大桥下等你。”
3
来到大桥下小帽已经在那了,身旁还放五六个空酒瓶。我走到小帽身边坐下,小帽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启了一瓶酒递到我的手里,然后拿他手中的酒瓶和我碰了下,我举瓶喝了一大口,小帽却牛饮般地把一瓶都干了。接着他又给自己启了一瓶碰了我手中的酒瓶一下,然后又是牛饮,喝到半瓶时小帽呛了,呛得满身都是酒。
我问小帽:“怎么了。”
小帽低头咳着,抬起他那残缺的左手摆了摆。
“三儿”拿了几张纸巾走过来递给小帽,然后对我说:“都喝了好半天了。”
我向“三儿”摆摆手,“三儿”知趣地走了。
小帽把身上的酒擦干,拿起酒瓶又和我碰了下,我夺下小帽手中的酒瓶说:“咱别喝了好不,你这是怎么了?”
小帽还是没说话,又拿起了一瓶,我站起身抢了下来。我叫“三儿”把酒都拿走,“三儿”哦了一声跑过来把没打开的酒拿在手中对我说:“五瓶哦。”
我向“三儿”骂了一句:“滚蛋。”“三儿”“哦”了一声跑开了。
小帽双手捂着头说:“你就让我喝吧。”
我说:“你喝个屁啊?怎么了你这是?”
小帽捂着头哭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帽这样,即使是他爸爸和奶奶去世的时候都没哭过,九八年世界杯决赛巴西队输了小帽也就狂叫着掉下了一滴泪,那也有可能是汗珠。可今天他哭了,滴在地上的真的是眼泪,真的哭了,实实在在地哭了,彻彻底底地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我真的想不出,这个全家死光也依然坚强的小帽,会有什么事情让他如此伤心。每当看到别人伤心时,我的嘴就像是被打了麻药似的,怎么努力也蹦不出几句让我满意的话来安慰人。我蹲下来搂住小帽的肩膀,小帽却哭得更厉害了,我焦急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小帽抬起那满是鼻涕和泪水的脸哭着说:“我想家!我他妈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