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苏杭却凉快得很。江河环绕,下雨的日子多,时常前一天燥热难耐,过一天便是烟雨蒙蒙,在路上走着,凉风习习,倒也畅快。
卫锦之寻着路,找到盛湖卫家大门口,抬眼一看,哪有宅院?黑哒哒一片,只剩几根烧焦的木头撑着空架子。
卫锦之拦了路人问,“请问,这栋宅子是卫府的吗?”
路人打量他一眼,见是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弱不禁风的样,通身气质,不像是盛湖人。
路人答:“是卫府,数月前被火烧了,现在全家人在郊边庄子里住着呢。”
烧了?卫锦之想到禾生,莫名有些紧张,问:“他家从盛湖来的小妇人呢,也一块住到庄子里了?”
路人摇头,哪有小妇人,明明是个姑娘,听着好像是死了。不太确定,怕误导了人,摆手道:“你自己去问,庄子就在东郊。”
卫锦之悬着一颗心,找到了东郊庄子,让人通报一声。卫有光听说是望京来的,连忙将人迎进了屋子。
禾生出走的事,全家本就提心吊胆,现在有人专门来问,更是惶恐不安。
望京大府差人特意交待,若有人来问禾生的下落,不许说死了,要说健在,并且活得开开心心。
卫锦之戴了遮面斗笠,只说自己是大府来里的旁系亲戚,与禾生沾亲带故,路过此地,特地来问候。
卫有光揣着一颗紧张的心,照着大府的嘱咐,将话说了一遍,有些疑惑,问:“禾生从未成亲,为何唤她妇人,难道公子认错人了?”
卫锦之端坐着,迟疑片刻,心想可能是卫家为了她的安危,特意改了口对外宣称是姑娘,也没多想,问:“我有东西给她,能让我见她一面吗?”
哪里敢让他见面,人都不在了,找谁来跟他见面?卫有光摆手,拒绝道:“男女有别,且她不喜欢见外客。”
卫锦之不甘心,卫有光心头一跳,心想做戏要做全套,道:“若是公子执意要见,我便让人去通禀一声。”
卫锦之点点头。
卫有光装模作样喊了心腹小厮,使了个眼神。小厮心神意会,片刻后假装从禾生院子里回来,打千道:“姑娘正在午休,说不想见,公子的东西,只管交给老爷,让老爷转交便是。”
卫有光瞥着眼瞅,心想这下总归能打发他了。
卫锦之站起来,实在不甘心。算起来,他已经近半年未曾与她见过面,好不容易来一回盛湖,一定得想法子见一面。
瞧着这势头,用正常方法怕是见不着,得另作打算。
未曾多言,与卫有光告别,出了庄子。
卫有光拍了拍胸,魂都要吓出来了。若这样的事情再多来几次,怕他是要折好几年的阳寿。
卫锦之在庄子外徘徊,摸清了这里的园子构造,在脑海中回想方才小厮朝她院子回禀时走出去的方向,大致锁定了靠墙的一边。
墙边便是大道,这里人迹稀少,正好方便翻墙而入。
卫锦之想了想,一撩袍子,准备往墙里跃。庄子墙高,一脚蹬上去,正好落在墙头。
他身子轻,踮脚踩在墙边,放眼望去,准备在重重小院中,找到她的院子。
不远处的弯道上驶来一辆马车,卫锦之听到了声音,却并不急着躲,他还没有找到禾生的院子,若是贸然离开或者跳进墙里,与她见面的机会便会微乎其乎。
宋瑶从马车上下来,一眼瞧见墙上站了个人,身如玉树,着白袍,书生打扮,文雅秀气,戴个斗笠,瞧不清面貌。
她瞧着稀奇,头一次见人攀墙,过墙不翻,反而立在墙头张望。且他形容坦荡,一点都没有窥人家宅的不安,换做别人,做出这样的事,定是猥琐不堪。
宋瑶站在墙下喊他,“喂,书呆子,你作甚呢!”
卫锦之不理她。
宋瑶不高兴,这人好奇怪,被她逮个正着,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你下来!不然我喊人了!”
卫锦之慢悠悠转过脸,瞧见是个穿红衣的小姑娘,双手叉腰,正直直地盯着他。
哎,罢了,横竖今日是无缘与禾生见面,改日再来。卫锦之一叹,倏地从墙上跳下。
走得近了,风一吹,斗笠垂下的面纱被撩起一角,半遮半掩中,宋瑶瞪眼瞧,正好瞅见他的面容——
美如冠玉,翩然俊雅,眼角一点极浅的红痣,丰艳逸盈。
好白净的面皮,若是潘安在世,生得应该就是这模样。宋瑶还想再看几眼,无奈风一过,只瞬间的功夫,他便扯下面纱,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又不丑,干嘛遮起来。宋瑶嘟嚷,抬眸见他要走,问:“嗳,白面书生,你还没说来庄子作甚呢,翻墙又是为何,你不说清楚,我便喊人来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