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口头约定没有多少效力,不论是我还是颛顼,若是输了想必都会轻易反悔。因此颛顼这样说,定然是布了什么局,且我一时竟有些看不透。
又或许他只是想要拖延时间……
采鸟见我沉吟,上前一步急急道:“帝鸿大人,如今大好场面,您切不可答应颛顼!”
……确实如此,这种时候同意颛顼的提议,不是蠢,那便是傻。颛顼一死,许多危险便可消弭于无形,我大可不必冒这样的险。
颛顼却道:“帝鸿,像你这样的人会迟疑,便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赤红夕光中,他笑得笃定。
帝晨一言不发地站在浮游身侧,仍由兵士用剑指着自己,唇边带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来,雪衣乌发被落日染出一片温暖的橙红,依稀往日模样。
我于是开口:“颛顼所说,可是真的?”
帝晨淡然道:“确实如此。”
我再问道:“你想活着么?”
帝晨笑着回答:“大抵不想。”
风从树梢上刮过,几片枯叶打着转儿缓缓飘下,天边三两黑点,是飞鸟归巢。
我收回目光,凝望微微泛红的天空,许久方才自嘲地笑了笑,开口道:“还记得当年父神想杀我,你执剑守在我门前么?我那时想,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有机会便还给你罢。”
采鸟大惊,还欲在言,颛顼却打断了他欲出口的话,大笑道:“真是痛快,多年不曾与人真正一战。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目光微凝,冷笑道:“哦?”
颛顼举起手中兵器,答道:“可否许我以腾空剑应战?”
他手中正是我在前往大荒时被九婴算计、之后就此遗失的腾空剑。此剑原本就归他所有,当日父神趁虚而入,在颛顼封印了共工之后,便立刻出手诛杀了他,并将腾空剑据为己有,临终前还嘱托帝晨决不可轻易丢弃此物。
这样的东西,自然算得上是上古神器,但以颛顼此时强弩之末的状态,应该连腾空剑力量的十分之一都难以发挥出来,想要凭此胜我,正是天方夜谭。
不知道他有怎么样的打算,索性便以不变应万变,让他将所有的手段使出来看看。
我眯起眼睛,片刻后笑道:“又有何不可?”
若要比试,这里当然不够施展。我便与颛顼移动到了端华宫中一处练武场中。
此处位于峭壁之上,崖下寒气浮动,深不见底。周围人围做一团。飒飒山风灌满衣袖,将长发吹得翻飞。场正中央颛顼岳停渊峙地挺剑而立,姿态颇挺拔,只是孩童身形配上这严阵以待的模样,倒是不禁让人想要发笑。
我问道:“你不换个样子?”
颛顼干脆答道:“形貌没有什么要紧,我也没有多余的法力可以浪费,如此便可。”
说完便向我冲来,剑带起银光,风驰电掣般直指我的咽喉。
——这样猴急,看来倒不像是为了拖延时间。
我懒懒避开,反手借势击向他的后背,同时手心漫起粲然的火光,猛兽般毫不留情地狂扑过去。
颛顼双脚未及站稳,索性以手撑地跃出一丈,腾空剑亮起鬼魅般的幽幽绿光,光芒瞬间扩大成光幕,凭空架住我的攻势。两边力道相撞,发出山崩地裂之声,一时间尘土飞扬,他趁机重新拉开距离。
大致了解了颛顼此时的实力,看来我以往确实未能真正发挥腾空剑的威力。
但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我抬手,两道烈焰互相缠绕着轰然而上,在至高处砰然飞散,裹挟着悲鸣的风声自各个方向袭向对方。赤红的火焰与血色的天空仿佛融为一体,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堆叠而来,那重量似乎能将人生生压垮。
然而颛顼沉静地立在原处,竟打算以力抗力,狭长剑影在空中收放,生生划出一道圆来,火势撞上绿色幽光形成的巨盾有了一瞬间的停滞,空间跟着微微扭曲起来,眼看便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