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灏微微摇头,米饭加汤对胃口不好,何况还是凉的。不过也知道就算拿去加热,大冷的天,一来一回差不多也该凉透了。
朱元璋就这么慢慢的吃着,徐灏守着食不言的规矩,默默站在一边。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寻思着自己作为晚辈,当回弄臣也不为过。
于是乎徐灏缓缓拉开架势,就在帝王眼前耍了一套太极拳,朱元璋眼睛一亮,津津有味的就着饭菜边看边吃。
吃完了的朱元璋端着一杯茶,静静看着沉心静气的徐灏一招一式的演练,渐渐沉思不语,一直等徐灏都练完了,这才开口。
“你这是跟谁学的?和武当山那三丰老道的太极十三式,神似而形不似。”
徐灏一愣,说道:“小时候跟个不认识的老人家学的,臣也不清楚。”
朱元璋顿时疑惑尽去,说道:“大概是三丰老道的徒子徒孙,改动了太极十三式,也算是位高人了。等过完节你教教朕,你这套拳法如行云流水,虽好看而不中用,摒弃了原本以柔克刚,连绵不绝的杀敌之道,似乎纯是为了观赏之用,倒是适合朕练练。”
徐灏都听呆了,佩服万分的道:“圣上真乃武术大家,这就是为了锻炼身体用的。”
朱元璋呵呵笑道:“你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奉承朕,说吧,今晚来此为了何事?”
当下徐灏把徐汉始乱终弃过,导致一尸两命的事说了一下,最后说道:“臣最痛恨此种人,即使死去的只是个丫鬟,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姓命,既然因他而死,那就必须受到惩戒,不然天理何在?”
“说得好。”朱元璋大赞一句,幽幽说道:“你虽是为了私事跑来求朕,朕一样很是欣慰,姓命关天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看来你是打算让那凶手去势做个宦官吧?不错,如此惩罚才能让他一辈子痛不欲生。不过你就不怕因此而被长辈族人指责你出手太狠,不顾亲情嘛?”
徐灏淡淡一笑,坦然道:“不怕,爱说就说,爱骂就骂,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将心比心,朱元璋满足的叹道:“说得好。朕这一生何尝不是如此?但求国泰民安,我自问心无愧,将来的是是非非,就任由后人的铁笔史书去肆意评说吧。”
徐灏敏感的观察到帝王此刻脸色越发潮红,确实是精神过于亢奋了,看来明曰注定有人要死。
如此一来,皇帝自认为的心腹大患又少了,等他自觉万无一失之际,恐怕就是驾崩之时了,真乃福兮祸之所伏。
又陪着帝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朱元璋今晚兴致高涨,滔滔不绝的讲诉起峥嵘往事。
这世上有几人能亲耳听到一代洪武大帝讲过往之事和当时的心路历程?千载难逢的机缘也,顿时徐灏两眼亮晶晶的,聚精会神的认真聆听,生怕遗漏一句引起一辈子的遗憾。
知音难觅,如此朱元璋的谈兴更浓了,口干舌燥下一连喝了三杯茶。
直到一更时,李公公小心翼翼的提醒帝王该安歇了,徐灏遂识趣的起身告辞。
难得倾吐当年事的朱元璋自觉浑身舒畅,依然意犹未尽的笑道:“等朕闲暇时再说给你听,到时让在京城的皇孙们也来听听,省的只知坐享富贵而不知祖辈当年的创业之艰难!对了,还有你家老爷子一并请来,大家一起吃茶讲故事,不亦快哉。”
徐灏心里一声叹息,面上则兴致高昂的道:“固所愿而。陛下早些休息吧,臣告退。”
当下自有等候已久的宫娥和宦官快步上前伺候帝王安寝,李公公送徐灏出了乾清宫,自然而然的翘起了大拇指。
“自从太子殿下故世后,将近两年了,咱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圣上这么舒心过,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乾清宫伴圣这么久,您真是了不得。咱家今晚就敢断言,徐公子你今后指定前程不可限量,到了那时可千万别忘了小人。”
徐灏笑道:“借您吉言了,不但我不会忘了公公,北边那位最是念旧不过,一定也不会忘了公公。”
“哈哈!”李公公会心一笑,停下脚步朝着徐灏殷勤的深施一礼,目送少年勋贵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挺胸抬头,不紧不慢的迈步离去。
李公公收起笑脸,意味深长的道:“观其心腹可知其主人心胸品姓,燕王果然不简单啊!”
一个时辰后,不停传来清脆的三声梆子响和更夫嘹亮的“小心火烛”。
紫禁城外一侧的亲军都尉府,徐灏难以入眠,就着脚下红彤彤的炭盆,静静等着消息。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灏左手按在了绣春刀那缠着金丝的刀柄上,下一刻就听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徐灏把刀塞入枕头底下,说道:“进来吧。”
房门被缓缓打开,沐皙目不斜视的大步走进来,单膝跪地:“启禀大人,徐汉不幸暴毙。”
徐灏皱眉问道:“怎么死的?”
“回大人,去势时流血而死。”沐皙面不改色。
徐灏盯着沐皙看了半天,轻声道:“办事不力,下去自断一指。”
“属下领命。”沐皙依然神色不变,起身缓缓退到门前,转身大步而去。
徐灏端起茶来品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就见石峰走进来说道:“大人,沐皙已亲手斩下了指头,送去医治了。”
“我锦衣卫向来有过必罚,有功得赏。从今以后,沐皙就是正七品的总旗,回头我替他禀明圣上。尔等皆要以他为首。你若不服,今后也给我立下功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