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云岭山,云在雪下边,
宁静山,自古无人烟。
这里,对人们来说,是生疏的、幻妙的。古人们没有歌颂过它,因为它从亘古以来就没有人知道。
这里就是雪山。
千百万年来,这里一直是神秘的,甚至是没有生物走过的地方。这耸立在人们面前的雪山很像一片薄薄的雪海,海洋里掀出巨大的浪花,那浪花就像雪山的最高峰。有时,惨淡的太阳照在雪山上面,银光闪闪,人们对面睁不开眼;有时平空涌出一片乌蒙蒙的云雾,而雪山又变成了一片深不可测的云雾的海洋。当雪山的伙伴大风暴来l临的时候,它就又成了刮起台风的大海洋,风卷着雪花、雪片、雪块,迎面扑来,雪山在暴啸了,像山崩地裂一样,一片片巨大的千年积雪,一层赶着一层,像一堵墙又推倒一堵墙,千军万马般的声势,汹涌澎湃地自上而下狂泻下来。尽管这样,雪山却是吹之不尽,推之不少,依然是白茫茫一大片,厚不可测,深不可测。雪山里的岩石,在暴风中像一艘掀起巨浪的海洋中行驶的孤帆,好像什么时候都会被雪浪推翻,然而,千百年来,它却一直是凛然地屹立不动。当雪山平静的时候,岩石更是威风地站在积雪之上,傲视着四方。
山上没有道路、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人迹,若是说有过道路的话,那就是红军的大部队劈开的。红军的脚印留在茫茫的白雪山峰之巅。虽然,人过路重迷,但是,自从有了这个宇宙,这座巍峨的雪山上还是第一次有了人的气息,第一次被人类所压倒、所征服。
2
何强和六七个同志一股劲跑到了雪山脚的坡坡上了。一阵阵风吹来,夹杂着无数细细的、坚硬和石子差不多的小雪冰粒,像无数支针扎在他们的脸上。气候突然变冷了,他们跑得头上出了汗,很快就又被冷空气给赶掉了。
因为没有树木,没有可以阻挡住人们视界的障碍,特别是越走越高,坡度越大,更前边就是显眼夺目的大雪山,所以,追赶大队伍的人们是看得十分清楚的:黑色的一队队人影走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上,越来越显得更大、更近了。甚至于,连一面面飘在队伍中间的红旗也隐隐约约地看出来了。
“来,一齐喊,工农红军!”何强一边走,一边朝其他的人说。
“工农红军!”
“工农红军……”
“……工农红军。”
喊声虽然大,却压不过风雪的轻轻的唿哨声音。前边的大队行列没有发觉这几个掉了队的同志。
“追上去,”何强停了一下,又说:“你们看,就沿着大队伍的路线走吧!”
什么是大队伍的路线呢?几万人踩过的雪山上留下了一条这宽宽的、像大火烫过一样的凸凹不平的雪路,有的地方显然比两旁的积雪低了半人多深,有的地方像是溜冰场一样,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又硬又坚又滑,像一条不太笔直的灰色冰场跑道。有的地方留下了许多凌乱的脚印。道路的两旁和道路中间,常常可以看到遗留下的破碎了的雨伞、走脱了带子的草鞋、刮掉了的被子、粮食袋,还有一些因为带不上去而丢掉的枪支、背包、箱子、担架……,间或可以看见在雪路的边上突然伸出一条很小的小路,一直拉下去很长,在那拉到顶点的地方,被滚下来的雪掩埋着一个发黑的红军同志的尸体,可以看得出来,那是由于风和雪刮得红军战士站立不稳,从雪中滚落下去,搭救的人找不到他的踪迹,而牺牲在积雪里。还可以看见倒毙在路上的马匹,横横地阻挡住了人们的去路。有的地方还能看见雪里一摊紫黑色的血渍,在白雪衬烘之下,显得格外分明,惊心动魄。
他们就沿着这一条雪中道路向上爬着,虽然是称之为“道路”,但他们依然是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里,有时候,依然是陷入了过膝没腰的深雪里,用力拔着腿,或是由别人给拉上来,再走。
顶困难的还是小牛,陷下去,就得喊叫,被何强和王大田架上来的时候就差不多成个雪人了。他也不顾拍打身上的雪,又朝前走着,边走边骂:
“什么鬼地方,老是又白又软还又滑,”他抬头看着顶前边的雪山和行列,急得直吸气:“这什么年月才能赶得到?叫我翻十个岭,我也不走这一座盐山。”
“小鬼,你说什么山?”王大田笑着问。
小牛眨了眨眼,鼓着腮帮子说:
“盐山啊,就是不咸。”
“这叫雪山,要是盐啊,我看就更有点意思了。”王大田还是笑着说。他又朝跟在他后边的两个战士咧咧嘴问:“没见过雪吧?”
“没有!”战士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