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辰扫了他一眼:“白曦呢?”由此可见,他确实很了解谁才是自己的头号竞争对手。“白哥和你并列第一。”刘春春回答。王远辰停下筷子,考虑自己接下来是要继续凶神恶煞地欺负对方,以保证绝对第一的位置,还是暂时忽略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有些累,因此并没有太多说话的心情。如果此时此刻对面坐着的不是刘春春,而是任何一个其他人,哪怕那是大名鼎鼎的韩卓,他大概也已经早就不耐烦地回了卧室。“又生气啦?”刘春春往他身边坐了坐,“行行行,那你排第一。”王远辰问:“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刘春春很上道:“送我最新款保时捷。”王远辰回答:“把你的脑袋按进碗里。”刘春春配合地一脑袋磕在餐桌上。等他再度抬头的时候,王远辰已经回了卧室,只留下一个连汤都不剩一滴的碗,和两只光秃秃的盘子。刘春春收拾好厨房,打着呵欠路过主卧。“晚安。”他说。王先生并没有回答,五分钟后,一阵珍珠雨噼里啪啦落在了客卧床上。深夜煮面的酬劳,虽然不菲,却也很让人忧伤。辛德瑞拉春再度上线,在寂静的午夜时分,端着一个小筐,睡眼朦胧蹲在床上捡珍珠。窗外夜色如水。韩卓问:“你以前也像现在这样失眠过吗?我是指在发现异能之前,遇到我之前。”“嗯。”白曦窝在他怀里,“大三的时候自己创业,经常会睡不着,以前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也会醒一夜。”“然后呢,怎么解决?”韩先生想了想,“用你的史蒂夫老师?”“我发现你经常提起它。”白曦双手挤住他的脸。“因为我吃醋。”韩先生很坦白,“你居然觉得它比我手感好。”“史蒂夫老师肚子里是鹅绒。”白曦强调。韩先生遗憾地说:“那确实比不过。”“我怎么会把史蒂夫老师带到学校。”白曦笑着说,“八岁之后,它就被收进了柜子里,只有每年夏天才会被拿出来晒一晒。”“以后它可以继续享受这种待遇。”韩卓捏了捏他的鼻子,“而失眠的时候,换我陪你。”白曦又说:“史蒂夫老师还会唱《jglebells》。”韩先生顿时很有危机感:“它怎么这么多才多艺?”白曦闷闷笑出声。“不过没关系。”韩卓把他压在身下,额头亲昵而又暧昧地抵在一起,声音低沉好听,“我也会做史蒂夫老师不会做的事。”唇瓣温柔贴在一起,白曦闭上眼睛,双臂主动绕过他的脖颈。他很享受恋人的亲吻,也很喜欢这种温存而又浪漫的时刻,哪怕心里清楚在明早起来后,大概又是一地焦头烂额的鸡毛,但至少在这个夜里,一切都是美好的。韩卓手在他背上轻抚,一直到怀里的人沉沉入睡,才熄灭了床头的小灯。透过薄薄一层窗帘,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隔壁房间里,周太太也已经洗漱完毕。她是一个很安静的人,虽然心里还是焦急而又忧虑,却也并没有去隔壁叫醒白曦和韩卓,更没有打电话给周金山,只是自己独自吃完面包牛奶,然后就坐在床边,翻看着手机里丈夫和女儿的照片。早上八点半,周勇准时打来电话,关心了一下妻子的短途旅行。“这边很好的。”周太太眼底泛出光彩来,她笑着说,“我们还吃了鱼,今天打算去游湖。”“不要总是让你同学买单,记住了吗?”周勇蹲下穿鞋,“如果抢不过她们,就买一点礼物送给人家。”“我知道。”周太太埋怨,“我又不是健忘症,这些事你都叮嘱过多少次了。”“你不是健忘症,你是小姑娘。”周勇笑着说,“那我去上班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周太太答应一声,直到听他挂线,才把电话从自己耳朵边移开。这条街上住着的都是夜行动物,因此直到中午时分,楼下才逐渐热闹起来。周太太躲在窗帘后,想看一看酒馆里究竟有多少客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男士、扎着彩色发圈的中学少女,还有衣冠楚楚、被儿女搀扶的老人,各种身份,各种年龄,他们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衣着体面,可同时又是那么的神色匆匆,眉宇间难掩焦虑与不安。周太太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同类,哪怕拥有再富足的生活、再蓬勃的年岁,也注定要笼罩在永恒不灭的死亡阴影里。她从骨子里生出悲伤来。从窗户外传来一阵大声哄笑,是一群小痞子在故意抖威风,想要吸引街上异性的注意力。白曦在睡梦中皱眉:“怎么了?”“没怎么,街上的人在说话而已。”韩卓捂住他的耳朵,“再睡一会好不好?”“周太太呢?”白曦还惦记着这件事。“她还在隔壁休息。”韩卓说,“周太太需要时间来考虑整件事,我们不用着急过去打扰。”“你猜她会考虑多久?”白曦睁开眼睛,“那么柔弱又没有主见的性格,现在一定很无助。”“她的确很柔弱,但同时也是一位母亲,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柔弱的母亲。”韩卓说,“哪怕只是为了周静,她也会强迫自己尽快做出最好的选择。”白曦点点头,凑过去在他侧脸亲了亲:“早安。”韩先生说:“时间久一点。”白曦眼睛一弯,用双手捏住他的嘴。被窝里很暖和,刚醒睡的人也很可爱,可爱到如果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这既嘈杂而又安静的奇妙时刻。韩卓拉住他的手腕,凑近吻得很温柔,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两个人的身体亲密贴在一起,白曦有些紧张地动了动,侧头想要躲开对方越来越露骨的索求。窗外的哄笑声越发嚣张起来,甚至能清晰听到每一句话的内容,那是粗俗而又赤裸的,夹杂着生殖器官与下流的调侃,总算把两个人从意乱情迷的边缘拉回来了一些。“我们……去隔壁看看周太太吧。”白曦缓慢地挪到床边,“已经该吃午饭了。”韩卓用指背滑过他的侧脸,血液中的躁动并没有比刚才更少,于是又把人猛然重新拉回自己怀里,在脖颈处留下一连串连绵的深浅吻痕。“真想现在就带你回家。”他哑着嗓子说。白曦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乖。”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电显示王远辰。“不会是春春又晕了吧?”白曦很有危机感,推开韩先生坐起来接电话,“怎么了?”“没什么。”王远辰回答,“打错了。”白曦松了口气,又随口问:“春春呢?”王先生往门口看了一眼,眉梢轻轻一挑,回答说:“他很好。”是很好,除了有些蠢。刘春春还在来回溜达,装模作样大声打电话:“对对对白哥,我就是想通知你一下,你在我心里已经跌出了前三……第一?第一当然是王先生,对对对,地位无可撼动。”王远辰把手机丢到一边,拉高被子捂住了头。五分钟后,刘春春说得口干舌燥,面前的卧室门却依旧紧闭,于是蹲在门口衰衰地想,为什么都第一了还不肯起床。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半,刘春春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拧开门把手,只把脑袋伸进来:“我下午要去公司,你想吃什么?我做好放在厨房。”王远辰深吸一口气,推开被子坐起来:“我送你。”刘春春却被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王远辰疲惫地回答:“胃疼。”九杯咖啡,一碗鸡汤面,还有被咖啡因摧残到彻夜亢奋的失眠神经,让他在今天早上的好几个小时里,都哆嗦如同掉进冰冷的洞窟。“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刘春春着急,“严不严重?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王远辰回答:“严重,没吃,不去。”刘春春拿过一边的外套:“起来,我们去楼下诊所。”王远辰又向后躺了回去。刘春春推开被子,拉着他的胳膊一甩,硬生生把人背了起来。王远辰:“……”“自己拿好衣服。”刘春春回头叮嘱。王远辰轻轻松松一错手,刘春春就嗷嗷叫着趴在了地毯上,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先生坐回床边,脸色更白了几分,松垮柔软的睡袍全部敞开,露出漂亮的肌肉,和只穿着一条窄小内裤的好身材。大概有很多人都会因此喷血,但那其中一定不包括刘春春,因为他已经纯洁地画了十七八次王先生,相当心无杂念。“我不去医院。”王远辰说,“睡一觉就会好。”“……好吧,那我们就再观察一个小时。”刘春春扶着他躺好,“除了咖啡和面,昨晚你还吃了什么?”王远辰说:“酒。”刘春春:“……”什么?“凌晨四点。”王先生补充。刘春春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半夜喝酒?”因为失眠。王远辰重新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刘春春在心里叹气,他从小药箱里翻出胃药和体温计,一心一意照顾病号,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厚实的睡衣,把王先生身上那套没有任何保暖功效的睡袍扒了下来,最后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三片暖宝宝,强行撕开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