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书架旁的机关再度打开。
他很快整理好情绪波澜,侧首瞥了一眼,开始重新划动这沙盘中的棋子。
而且在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华判官也没有再作掩藏,抬手一摄,从另一侧书架中翻飞出大量纸张与笔墨,自行开始撰写信息,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卷宗落入旁边的孔洞当中。
很显然,他正是通过对妖鬼们的行动路线进行分析,汇集总结成详细情报,并写上极为详尽的组织安排,通过机关分发给屋外的下属捕快们。
这不算深厚的妖鬼之力,已然被这位判官运用到了极致。
以自身为锚点,将整座安士县的情报网络都串联起来。何处需要暂时退让、何处需要以进为退,哪里又需要主动出击都标注的清清楚楚,那些捕快们只需完全按照其中的安排行动,便能将事事都处理妥当。
“如今,在下还想与华判官谈谈这位姑娘之事。”
听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原本正在安静聆听的胡思琪顿时浑身一紧,面色发白地抿紧双唇。
判官的眼神扫来,但很快便摇了摇头:“我本想将其抓住后一了百了的解决掉,但细细想来确实太过武断。待会儿命人收缴些罚金,在牢里坐上十日便差不多了。”
胡思琪顿时面露惊喜,连连弯腰躬身:“感谢判官慈悲!”
“你更应该感谢这位林夫子。”
华判官语气平静道:“若非今晚有他在此,你早已被那些捕快们斩于刀下。”
“小、小女明白!”胡思琪又连忙朝林天禄躬身道:“感谢林夫子宅心仁厚,给了小女重新做人的机会,免于一死。”
林天禄轻笑两声:“道谢倒是免了。眼下我反而更为好奇你这那些阴术手段,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一位出身再平凡不过的寻常女子,竟然能够施展阴术。。。这可不是打个哈哈就能忽略的事。
毕竟阴术可不像是什么健身武学,在家里拿着刀剑兵器挥舞几下就能有点基础,只有真正与妖鬼深入接触后,才能逐渐在体内产生阴气。
这一点,就如同当初的茅若雨和程忆诗等人一样,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有妖鬼和其他的幽鬼术者在背后协助。
胡思琪闻言面色一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华判官很快沉声道:“这位胡姑娘在半个月前曾与一头邪灵异鬼有过短暂接触,其名为‘王林乐’。承其阴气灌输才有了些许阴气基础,习得了几招浅薄的阴术招式。除此之外,她确实没有再跟其他的妖鬼有过接触。”
胡思琪心头震颤,满脸苦涩地垂头不语。
早知自己的底细都已经完全暴露,还不如当面说出来。。。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不仅仅是华判官在有意掌控稳定安士县的局势,就连那些妖鬼们都在暗中蠢蠢欲动,妄图主动制造一些幽鬼术者挑起混乱,将这片池水给搅的更为浑浊?”
“夫子所言极是。”
华判官微微颔首,将其中一枚棋子缓缓向前推进:“如今局势,正是这般岌岌可危。”
林天禄思酌片刻,很快出手将另外四枚棋子从旁摄取而来,放落至面前。
旋即,他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将最后一枚棋子落下。
“而今日,便是收网之夜。”
在沙盘之中,象征着衙门位置的微观沙堡周围已然摆满了黑白交织的各色棋子,粗略数来已有将近二十之数,几乎将这衙门四面都围堵的水泄不通,根本毫无逃脱的路线。
华判官心有默契般嘴角微扬:“夫子果然瞧出了这围杀之局。”
“这些丝线虽然错综复杂,但并非难以理解。再加上刚才那两卷收集传来的情报,更是可以作证这一点。”
林天禄饶有兴致道:“你们是否都已做好了足够的逃生手段?”
“为何要逃?我们,又有何处可逃?”
华判官嗤笑了一声:“装设弄鬼了半月时间,那些妖鬼就算再怎么愚不可及,也确实该发现我这个搅局之人。如今我就算想办法逃到天涯海角也免不了一死。更何况还有安士县内数十万的百姓,身为当地官员又有何颜面擅自逃离?”
“那么华判官是准备——”
“今晚,我已将几乎所有人手全都召集而来。”华判官从衣袖中取出一柄匕首,缓慢却又坚定地插在了沙盘当中。
“他们经历半月的周旋鏖战,或多或少都有了与妖鬼对抗的经验,一身血气也称得上不俗。集结安士县上上下下所有生力、再加上那些聚拢而来的江湖有志之士。。。
我们并非毫无反抗之力。”
铿锵有力的话语,印证着他此时的不屈坚韧。
林天禄见其神色毫无动摇,心中颇感赞许。
哪怕变成了如今这幅垂暮老矣的凄惨模样,其满腔热血却未曾丢失,面对这足以翻天覆地的灾劫没有丝毫怯懦,只愿了却这一切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