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那些宫人垂头低眉,眼观鼻鼻观心,像是聋了哑了一样。
青鸢喘了口气,继续道:“东方卿此人可怕之处,不在于他的智谋,在于他洞悉人心。他明白老皇帝想要什么,也明白上下朝臣们每个人想要什么。这种人很难对付。因为不可能每个人都如同他一样揣摩所有人的心思。”
“这我知道。”夙御天面不改色地道。
说来也奇怪,若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现在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是最了解他对手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知己。最了解一个人的话,往往不是最亲密的朋友而是对手。因为面对亲朋好友,也许面子功夫是要做的。可是对于敌人来说,一切阴暗面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个人世上能被东方卿称为最了解的人,恐怕就只有她一人。因为她是唯一曾经走进过东方卿心中的人。
想到此处,他不由皱了皱眉。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一场必胜的战役中,忽然有一块最重要的地方损失惨重。
一场大胜,忽然不完美了。而他这近三十年来,还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青鸢没有注意夙御天的脸色,她喘息了一会,继续道:“东方卿做过皇叔湘宸王的义子,赐名李洛卿。当时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会成了湘宸王的继子。现在我才明白,其实东方卿想要打入唐国的皇族内层。”
“他形事很清楚明白,只是我们都被他骗了。我当时在皇叔湘宸王死后,曾经派人查过东方卿……”
夙御天忍不住挑眉:“这么说你早就怀疑他了?”
青鸢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你错了。我不是怀疑他。我要为他正名。我不信他杀了皇叔。我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夙御天沉默。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算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旧事。就是六年前,轰动唐国的一件奇案。
德高望重的湘宸王突然被人刺死,而刺客的下落语焉不详。这件事对远在梁国的他来说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八卦,可是没想到今日青鸢却是提起。
他不会斥责她在说废话。因为他相信她不是那样无聊的女人,更何况在这时她连多说一句都十分痛苦的时候,更没有必要。
青鸢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夙御天无言抚住她的背,将一丝丝内力缓缓注入她的身体。虽然知道这样无济于事,过一会内力散尽她还是一样萎靡,但是不知为何,他便这样做了。
青鸢得了他的帮助脸色好些了,声音也平稳许多。
她眼中浮过一丝痛苦:“我当时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少女,藏于深宫。见过不少栽赃陷害,也见过不少争权夺利。卿大哥……不,东方卿当时成为皇叔湘宸王的义子,已引得皇族中不少人不满。可是奈何皇叔看重他,一意孤行将他带在身边。皇叔湘宸王膝下有三子五女,那三位堂兄弟年纪都比东方卿大……多了一个人来夺父王的宠爱,说不定将来还要多分一分封地,他们肯定心生怨恨……”
夙御天不语,心却如明镜一般。他能想象得到,在森严的皇族中忽然来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孩子。等于是一群羊群中来了一匹陌生的狼。姑且不知这狼到底吃不吃羊,光它的身份早就引得那些固执死板的贵族们的不安。
特别是湘宸王的三个儿子,他们的反应不难猜测。
“你倒是对他一往情深,坚信他不是杀湘宸王的凶手。”夙御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