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楼沉默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在她的身上,还保留着中国传统女性最美丽的一面,她的一生,都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而活着。”看到风影楼微微点了点头,杨牧继续道:“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的爸爸,一个就是你。失去了你爸爸,她会悲伤很久,沉沦很久,但是只要你和她不离不弃,将来再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她内心空虚的那一半,就会一点点用亲情重新弥补回来。但是如果连你也失去了,她这一生,就再也无法重新站起来了。”……这一天,风影楼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降临,他才终于离开了杨牧的家。在出去之前,他对着杨牧突然弯下了自己的腰,说了一声:“谢谢!”风影楼真的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在卧室里利用监听设备,从卧室里走出来,听到了他们每一句话的女人,赫然就是教导他心理学的女老师。那位心高气傲的女老师,竟然对着杨牧弯下了自己的腰,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声:“谢谢!”“不用!”杨牧摇头:“我们都喜欢风影楼,都不想看着他走入歧路,我们想要帮他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你不必谢我。”愤怒到极限,暴起杀人是很容易。但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在疯极怒极狂极的时候,而选择了隐忍,这才是一个男人最难踏过的试金石。就连风影楼,都用了足足七个小时,才终于在母亲的影响力下,带着伤痕累累的灵魂,度过了这道对他这种人来说,简直难如登天的抉择。可是,当风影楼真的打算放弃一切,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时候,他的家没了,他的梦碎了,他的情断了!当他准备亲手关闭氧气瓶的阀门,任由母亲在自己的怀抱里心脏停止跳动时,他又何尝不在斩断自己最后的人性,和最后的人生彼岸?!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风影楼就会变成一件彻头彻尾的武器,一件由军队用了近乎天文数字的资金与人力精心打造,最终却终于因为家人的惨死,和一些人对母亲不依不侥的追击,而失去控制的最强武器!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妹妹,风影楼的眼睛里,终于又多了一缕,可以称为温柔的情丝,他沉声问道:“不后悔?”陈保华和风映竹一起用力摇头。“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你们也不后悔?”两个人仍然在继续点头。“好,那就跟着我吧。”风影楼转过了头,“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怜悯,如果你们跟不上我的脚步,就给我立刻滚蛋回家。听到了没有?”说完这些话,风影楼头也不回的迈开了步子,听着背后传来的略略急促的脚步声,风影楼的心里,突然想到了一句很老,很土,至今却依然有效的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三个并没有血缘牵绊的兄妹,就这样一前两后,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大踏步走着。当年,风影楼就是用这样的脚步,带着兄弟们,走向了阿富汗的战场。满门抄斩(上)风红伟,已经死了一年时间了,风影楼,带着陈保华,风映竹,也失踪一年时间了。现在已经是两千零七年,九月,时钟指向了当天凌晨两点三十分。在黑暗的苍穹笼罩下,整片内蒙古大草原,已经陷入了甜甜的沉睡,只有当微风掠过那一尺多高的野草,随着枝叶摇动,绿色的波浪上下起伏,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隐藏在野草下面的虫子,才会即兴低鸣几声,为大草原一片空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最原始的悠然。在这样的天与地之间,就连由武警部队驻守的黄金采矿区,那几盏架设在瞭望台上,不断摆动,用匹练似的光带,勉强扫开漆黑夜晚的高强度军用探照灯,也显得无精打采起来。至于那些荷枪实弹,站立在哨岗上的武警部队士兵,虽然还能勉强把身体挺得笔直,但是他们的眼皮子早已经开始上下打架,意识已经陷入半模糊状态。不是他们缺乏必要的警惕,也不能说他们失职,而是他们在白天的训练中,体能消耗太大,他们所处的环境,更是太过于平静了!黄金部队一九七九年成立,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历史了,还从来没有听过,在哪儿有武装暴徒,敢胆大包天,强行冲击有武警部队驻守的矿区。事实上别说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是那些参加过越战的特种部队老,看到黄金开采区周围,瞭望塔上那一挺挺架设在探照灯旁边,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高平两用重机枪,在心里计算着这些武器加上地形效果,可能产生的杀伤力,也会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几挺架在瞭望台上的高平两用重机枪,居高临下,几乎没有火力死角,矿区周围到处都有阻隔步兵行动的蛇形铁丝网,还有长达两百米,没有任何障碍,一马平川得让人心里发凉的焦土带。无论是职业军人组成的部队,还是非法武装起来的暴徒甚至是恐怖分子,如果试图对采矿基地发起进攻,面对这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称为步兵天堑的枪机,铁丝网加焦土带防御体系,如果没有坦克冲在最前面,必然要付出最惨痛代价。更何况一旦矿区遭遇意外袭击拉响警报,驻扎在黄金矿区附近的武警部队,五分钟之内,就会乘坐装甲车赶赴支援!真的没有人会想到,就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月亮都被厚重的云层遮拦得严严实实,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一支成员数量为十一人的小部队,却成功侵入了这片根本没有任何战略价值,虽然出产黄金,但是实在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绝对禁地。他们的动作,高速而有效,更显然提前针对黄金矿区,进行了有效侦察。十一个人在队长带领下,悄无声息的穿过用钢钳剪开的蛇形铁丝网,利用几盏探照灯时间差,顺利越过长达两百米,没有任何掩体的焦土隔离带。从他们老练而敏捷的动作,还有单凭手语,就可以进行交流沟通,几乎没有任何窒涩的团队默契上来看,这些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矿区的入侵者,是一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精通侦察、渗透与潜伏作战的精锐职业化军人!队长举起右拳,做出一个全队停止前进的手势,他站在这片绝对禁区被阴影彻底覆盖的角落,小心观察周围那一片充满坚硬粗犷风格的建筑物,还有架设在矿区各个角落的瞭望塔,静静感受着这片军事禁区,特有的锋利与肃杀,已经摘掉夜视头盔,正在擦拭额角汗水的队长脸上,扬起的不是身陷敌营的谨慎与杀气腾腾,而是一个掺杂着兴奋与紧张,更带着胜利意味的笑容。队长放下手中的41卡宾枪,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喷雾罐,他抬起用,侧眼望着头顶那一轮圆月,直到它走进云层包围,四周又变得一片黑暗,队长弯下腰,用和猫儿一样轻的脚步,迅速挪移到一堵墙壁正前方,当他按下喷雾罐的喷嘴,空气中传出一阵“嗞嗞”的细微声响,而队长的手臂也随之舞动,从他的动作与幅度上来看,似乎正在墙壁上写着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暗的角落,突然响起拉动枪栓的声响,而在一片寂静,一片黑暗中,突如其来愈发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暴喝,就像是九天惊雷般,狠狠轰进这批入侵者的耳朵:“谁,口令!”无论是手里还捏着喷雾罐的队长,还是其他全幅武装的队员,就像是中了石化魔法般,身体猛然变得一片僵硬……他们成功的爬过蛇形铁丝网,他们成功越过长达两百米的焦土带,他们成功避开门岗和哨兵,他们成功躲入探照灯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他们的行动接近完美,配合更称得上无懈可击,但是由于缺乏最重要也是最宝贵的实战经验,他们仍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这个由武警部队驻守的黄金富出产矿区,竟然还设了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