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他能跟一个倒着看书的人探讨出什么书意来。白柯试探着问了余贤几次,都被老爷子绕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放在以往,有人这么目的不明地走近白子旭,白柯必然要长上一百二十个心眼,防得严严实实。可是换成余贤或者霍君宵,白柯就莫名地没了防范的心思。或许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些荒唐却又有迹可循的前世今生,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白柯对这两个人完全不设防。极偶尔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两个怀疑的念头闪过,他的潜意识里就会浮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地罪恶感,似乎对这两个人有任何的猜忌,都会让他自己从心底里生出一股郁结来,觉得像是亵渎了什么似的。转眼一周就这么晃晃荡荡地过去了,余贤的彻底恢复了正常,此人大约天生难安定,不是逗白柯就是逗林桀,要么就是去逗白子旭和花生米,总之就是手贱停不下来。这好不容易元神恢复,余贤就闲不住地去招惹了一把君宵,死缠烂打地拽着君宵陪他打一架,说是一周没动了,松松筋骨。君宵无视骚扰,硬是老神在在地教完白柯一篇鬼画符,又手把手地带着他写了一遍,确认他记住了再不会弄错,这才一拂袖闪到了屋外。林桀和跟出门的白柯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两个人影已经上了天,虚虚实实地打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看的下面两个除了目瞪口呆之外,便没有更好的反应了。两个不相上下的大能过起招来,那不是他们这些小菜鸟能看得懂的,两人仰脸傻了半晌,还是默默低头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腮帮子,放弃观摩了。“诶——小白!”林桀读古籍读累了,正四处转着顺便活动活动脖子肩背,结果却在洗墨池那边站定了,招呼白柯过去:“掌门好像又召见了几个长老在商议什么。”“怎么这个时候召见?”白柯正想进屋问白子旭饿不饿,听到林桀的话便顿住步子,折返到洗墨池边。这是屋南边的一个椭圆形石池,不大,里面终年有一汪清水,平日里他们都在这里洗笔,可墨汁滴进这清水里却总是化散开来,然后便再无踪影,洗多少次也不见这水变浑过,始终是这番清凌凌的样子。这洗墨池前几天被君宵刻了符咒,能看见恒天殿内的情景,以便看看那恒天掌门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不过那掌门也不是个嘴碎的,他也就每天见一见那几个长老,偶尔召见一下秦河他们几个弟子,所说的话也都是些很平常的东西,除了提过几次白柯,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关注的信息,更没有提更多关于七星丹的事情。不过今天,掌门和长老们说的东西似乎那么简单了。白柯走过去的时候就见掌门正背着手,眉头皱得死紧,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一甩袖,转身冲坐在两边的几个长老道:“今早才发现?”“对。”其中一个面白微胖的长老点了点头,同样忧心忡忡的样子:“明明还有将近两百三十二天,怎么会突然……哎。”白柯和林桀听着就想抽他,这些人从来都这样,话只说一半,每回都听得他们一头雾水。“谷里的东西养好了没?”掌门问那白胖长老。他摇了摇头:“十年一成,还差三个月。”“那怎么办?”另一个长老有些坐不住了,“要是没东西送进去压一压的话……”几个长老连带掌门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似的,脸都快绿透了。掌门沉吟半晌,道:“去外头找些过来吧。”“青云门的不能动,少阳最近风头劲胜也不能动,长陵玄微不剩几个了……”那白胖长老几乎要掰着指头数了,结果还没数完就被林桀的师父打断了。“你这饭桶,这种时候能去动别的门派吗?!简直是把辫子送进别人手里。”“那找散修?”一个长老插道,“修出一番成果来的那几个太显眼,动起来也不方便。找些旁道上的吧……他们跟咱们来往不多,动几个影响不大。”“宜市市内的一些我倒是有点数。”林桀的师父道:“有几个大概在桃花苑那一带,不妨带人去找找,带三两个回来先扔进去压一压,缓过这段时间,那七星丹也该差不多了。”林桀一听到桃花苑三个字,眉头便是一皱。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又在具体谋划着什么,但一听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而桃花苑……桃花苑是胖姨他们住的那个片区。冰魄恒天掌门闭眼思索了片刻,然后伸手朝林桀师父的方向点了点,道:“鸿贤,你带人去桃花苑那一带找一找,有合适的就带回来,手脚干净点。”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道:“挑些机灵点的弟子,别再像上回那样了。”鸿贤长老面露愧色,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一旁的白胖长老问鸿贤道:“对了,说起来,你那两个徒弟还不曾找到?”鸿贤皱着眉:“嗯——放出去的搜灵兽至今未曾找到那两个人的下落。其中有一只一直在市西南那一带转悠,我怀疑……”掌门一听便睁开了眼:“那一带附近有残留的斗法痕迹吗?”“问题便在于没有。”鸿贤苦着脸,“我放出神识过去探了两次,不曾感觉到一点斗法的痕迹。”掌门沉吟了一会儿:“那便麻烦了。”“对啊!”白胖长老道:“你那两弟子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不像是会在外头胡闹几日不归还不留个音讯的人,况且连搜魂兽都遍寻不到,要么是去了一些下了高级禁制的地方,要么便是……凶多吉少。如果是被人带走或是被人杀了,那两个也不会任人宰割的,怎么着也会留下点斗法的痕迹。可此时一点痕迹都寻不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个对手和他们悬殊太大,下手时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连斗都来不及斗。”鸿贤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此时听人这么明晃晃地点出来,还是煞白了一张脸:“毫无还手之力……那得、那得是什么境界的?我那俩弟子不说境界多高,比起掌门门下的自然不如,但在门派内同辈弟子里也算不落人后,放出去和其他门派的同期弟子比,也能排上号。不说别人,就算我亲自动手,他们抵抗个三时五刻也不成问题……要说毫无还手之力,那怕是、怕是对手的修为境界不比掌门师兄你低多少。”掌门的脸色不太好看。周围几个长老的脸色自然更是精彩,都纷纷低头不再言语。“不比掌门低多少?”洗墨池边站着的白柯嘀咕了一句,默默扭脸,心道:真有自信。林桀望天。曾几何时,在他眼里,掌门几乎是修道的至高境界,难以逾越。结果现在碰到了君宵和余贤,他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能居然还能扎堆儿出现。白柯和林桀依旧盯着洗墨池,只见那掌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接着鸿贤的话道:“不一定比我低,在我之上也说不定。”“在你之上?”一旁一个长须及腹的长老道:“掌门师兄,这玩笑可开不得!”“对对!可开不得!”白胖长老摆手,“不是我们夸大,这现今的门派,掌门大多是门派内修为最高的。除了长陵他们那几盘散沙。青云门卜元辰和掌门师兄你差了一阶,至今闭关未出,看来是未曾有什么突破的。其他门派更是不用说,非要论起来,也就是少阳派的谢剑能勉强与掌门师兄你比肩。除开这两个,道中便找不出第三个了。”“那你倒是说说,这两个里面,谁有可能是动手的那个?”掌门瞥了他一眼。“这……”白胖长老半天也没吐出个下文。“都有可能,又都没有可能。”鸿贤接道:“咱们炼制七星丹的事情,虽然是绝密,但这百年来没少搜罗珍奇材料,他们听闻一些风声也不稀奇。众所周知,我恒天门炼制丹药是一绝,卜元辰正在闭关中,如果迟迟未有突破,青云门虽有代掌门,但总这么群龙无首也不是个事。想借助我派丹药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少阳派,虽然掌门谢剑可算得上当世第二人,风头甚至胜过卜元辰,但是少阳整个门派比起我派和青云门还差了一截。或许他们也想探索丹药的方子,以提升整个门派的实力。这样看来,他们会动些心思也是有可能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