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他或者许多人一生遵循的轨迹了。而白柯所追索的要比寻常人更多一些,那么需要经历的错骨断筋怕是也要比寻常人多上几重。他看着山门后在障眼法伪装下一片平和的景色,不禁想到了霍君宵,想到了他平日里呼风唤雨似乎无所不能的样子,又想到了三清池里虚渺透明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的样子……那样的人,他所经历的错骨断筋、血肉淋漓怕是多得难以想象吧……这么想着,白柯心里竟然渗出一丝丝难过来。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古怪的念头抹去了,然后收拾心神,转过身来,看向倚着山门一直等着他的林桀。后者此时却十分没有形象地抱着山门柱脚,睡得人事不省,嘴角还挂着一滴欲落未落的口水。白柯:“……”他欣赏了一会儿林桀优雅的姿势,然后蹲下来,伸手推了推林桀的肩膀:“醒醒,起来了。”有人天生睡觉浅,一碰就醒,譬如白柯。有人则状如死猪,别说推摇了,就是扔颗炸弹在他旁边,都不一定能让他立刻清醒过来,这种人你必须得抓住他的软肋威逼利诱,譬如林桀。这货被白柯连推带拍也没能彻底清醒,只是迷迷瞪瞪地眨着眼看了他片刻,然后改搂住他的小腿,哼哼了两下,又砸吧了一下嘴巴,含含糊糊地道:“嗯……蹄髈。”“……”原本还有耐心的白柯沉默片刻,然后扒开那两只爪子,抽回自己的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提起林桀的一只脚脖子,语气平淡中透着股凉丝丝的味道:“林桀我数三声,再不起来我就这么拽着你一条腿把你拖回去,脸朝下,我没开玩笑。三——二——”林桀在他快数到一的时候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默默抱着自己的脚,把裤脚从白柯手里拽出来,然后乖乖站起来,一步三晃地走着扭曲的s形路线,扭到了白柯身边。白柯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睛居然还是半睁半闭的,嘴角口水还挂着。“……”白柯有些嫌弃地朝旁边挪了一步,这才拽着林桀的袖子朝前走去。林桀跟孤魂野鬼一样飘来扭去,走位风骚至极,全程一言不发,明显还在梦游。也不知他这边睡边走的能耐是怎么练就出来的,看着就格外欠打。白柯一直以一种伪精神的状态拽着林桀回到了院子里,把那半天摸不到卧房,差点摸去茅房的货塞进被子里,然后依旧以一种伪精神的状态洗了澡,洗去了一身黏腻的冷汗,清清爽爽地爬上了床,然后刚沾枕头便睡死过去。这大概是白柯十八年来头一次睡得如此实在。小院里的两人都一夜无梦,导致的结果便是白柯还是第一次看到君宵这间屋子里的样子。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甚至还不如林桀的屋子内容丰富。这里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和一张不知哪个年代的石桌,以及几张石凳。“你一直都住这样的地方?”白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有些冒犯的意思。如果是平时对着其他人,白柯绝对不会这么没有分寸,只有对着这群奇奇怪怪的修道者,白柯反倒没那么多讲究。先前对着君宵还略微有些不自在,可自从昨天在三清池碰到了那样的“霍君宵”之后,也不知白柯的脑子里起了什么复杂的化学反应,莫名地觉得霍君宵变得亲切起来。就连那张面瘫脸仔细看似乎也是有不少细微的表情在里头的。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变得放肆了不少。不过君宵倒没觉察得出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反正白柯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介意,准确地说,哪怕只是看着白柯,听见他的声音,霍君宵心里都觉得有种失而复得的满足和欣喜。只不过太多年不和人接触,有些不太会表达了而已。“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在意。”君宵顺着白柯的视线,扫了眼自己的房子,解释道:“小时候住的地方倒是很好,后来修习逐渐入境,便自己出去开辟洞府,最初不过是山里的一隅而已,可供打坐入定就够了,后来有所成,又怕麻烦,便干脆圈了这一片地,落了这两间屋子。比起最初的洞府,已经不错了。不过这些都是外物,是圆是方是石是木并无太大区别。”“这是你自己的秘境?”白柯有些好奇:“那为什么会建两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