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阿尔卑斯山麓十英里,就是直通维纳的官道。兰斯洛特点齐二十精骑跟随腓特烈,然后率领大军驻足山脚,目送腓特烈和女皇远去,直到人影消失,兰斯洛特才勒马回头,率军回师。
一路上,艾莲娜女皇始终保持倨傲的冷艳,没有和腓特烈说过一句话。她翻来覆去想着腓特烈那侵略式的长吻。
她觉得自己的愤怒来的太迟了。被亲傻了,等到推开了,心里的害羞和惊恐才慢慢发酵成淑女应有的恼怒,这怒火来的太慢,让她觉得自己低贱。然而这热烈的羞涩、刺激的恐惧,都新鲜得有点甜,所以她顾着生自己的气,反而忽略了腓特烈的冒失鲁莽。
自从被接回霍夫堡皇宫,艾莲娜的生活就只有礼仪、起居、觐见父亲、学习理政。而政务里的“男人”,是一类对权柄狂热迷恋、对勋章忘我追求、对金钱无限贪婪、对良知无比粗鲁的生物。克莱门森是这样,斐迪南亲王、奥本海默更是这样。她根本没办法掩饰对这种男性的厌恶——只有在父亲面前的时候,她才会克制。
于是艾莲娜对爱情毫无涉猎。但是她的父亲叮嘱她恪守贞操时,向她描述过秽乱的严重性:通奸罪会给家人带来难以名状的耻辱,在缔结神圣婚姻时将低人一等,这是对父亲的惨烈重创和可耻背叛。
艾莲娜顿时对风流的贵族圈子失去了探索欲,她与宫内的老狐狸们也合不来。腓特烈荣幸地变成了和艾莲娜独处过的最后一个雄性灵长类两足动物。
“都怪我不小心和他落单了吧……以后设法让莉莉待在身边就是了。”艾莲娜胡思乱想地替腓特烈开脱。她想起那些风流的贵族,哪个又能克制住澎湃的荷尔蒙呢。以前冷眼旁观的恋爱业火终于烧到自己身上,艾莲娜居然优柔寡断了。
这就是艾莲娜宽宏大量地晾着腓特烈、而没有把他就地问斩的原因。
腓特烈在尝试了目光接触以后,察觉到了她的矜持,也善解人意地保持了礼仪上的恭敬,没有再对皇帝做出过分的事情。
疾行半日,熠熠生辉的丹诺江劈断视野,将宏伟的大陆分成两岸;宏伟的神罗帝国首都“维纳城”跳出地平线,偎依着广阔的江面,在视野里铺陈开来。功勋煊赫的百里城墙和11座高大堡垒在烈日下金光熠熠,炫耀着大陆第一名城的坚不可摧。
而蜿蜒的城墙内,是赏心悦目的哥特式尖顶塔楼,它们在花园绿荫的簇拥中星罗棋布,美不胜收。而城内地势高处,是欧根亲王的美景宫,扼守住了城内最紧要的英雄大道,就算在遥远的城外都能看见这座棱角分明的洁白建筑在反光,像点缀在花园首都里的一颗钻石。
而这英雄大道,顺着地势,蜿蜒爬上霍夫堡皇宫里去。这座恢弘伟岸的花园皇宫傲立在首都中央,俯瞰着壮丽的城市。它如此恢弘,甚至连皇宫主殿都分作上宫、下宫两座宫廷,分别用来飨宴和起居。这美轮美奂的皇室建筑群,把山峦彻底改造成了奢侈的花园,令人景仰皇城的巍峨,只知城中有城,不知城中有山。
荣耀画师、无用骑士弗洛里安在腓特烈身边由衷赞叹:“恢弘,壮丽,这才是首都啊!跟这比起来,明兴城就像乡下一样。”
腓特烈不以为忤。他眺望城墙上露出来的霍夫堡皇宫穹顶,心潮澎湃地喃喃:“十丈坚墙,绵延百里;十一雄堡,易守难攻。就连横扫东陆的奥托曼骑兵都在这座坚城面前颓唐止步——不愧是永不陷落的霸业之城!”
法拉格特和闷骚斥候勒马停住,扭头看着腓特烈说:“这也是一座食人之城。里面贵族云集,不仅汇集了全大陆的贸易线路,也撕扯着巨大的利益和权力。一旦进城,要么我们被城市吃掉,要么我们征服这座城市。殿下,您不后悔吗?”
腓特烈哈哈大笑,跃马喊道:“谁吃得下我腓特烈?当然是我征服它啊!日后,它就是我挥师北进的第一枚要塞!来,比比谁跑得快!”在豪迈笑声里,腓特烈一马当先,策马扑向维纳。
弗洛里安惦记维纳城里的哥哥,早就心潮澎湃,哈哈大笑着策马追上。法拉格特苦笑一声,突然咆哮一声“驾”,毫不服输地拍马赶上。
闷骚斥候眯着眼感叹:“跑吧,跑吧,莫非你们还敢抢在女皇前头进城?”
艾莲娜在骑士团中央催马慢行,望见三条黄尘缓缓移向维纳,觉得领头的那个蓝毛领主明明比自己大两岁,却像个鲁莽热血的多动症患儿,不提防地觉得他温暖可爱,微笑摇头:“真是爱闹啊。”
菲莉雅轻蔑地呸一声,认真说:“跑累了就会灰溜溜地回来了。你瞧,他们已经意识到要等咱们啦。”
莉莉低头噗嗤笑。
维纳城里早就传开了,听说女皇陛下率军屠龙归来,顿时欢欣鼓舞,万人空巷地聚到英雄大道两侧来瞻仰火龙。哈布斯皇家禁卫军一大早就在大道左右布防,列好了人墙,依旧捱不住市民的热情,禁卫军被人潮挤得踉踉跄跄,女皇还没进城,鲜花就飞了一地。
英雄大道两侧的咖啡馆、居民楼都人满为患,阳台、窗户纷纷打开,簇拥了翘首以待的围观群众,等着瞻仰女皇的姿容。
女皇的骑士团出现在地平线上时,维纳南面的三层穹门就已经升起,“吱呀”放下宽阔的铁棘花吊桥,一行贵族疾驰而出,在护城河外下马列队,盯着烈日眯眼等候。
站在最前面的是皇家禁卫军的两名指挥官。
两名最高指挥官的派系、背景截然不同。左指挥官是格里菲斯·法里纳,勇武好斗,穿着新式白风衣,两条猩红的绶带呈十字斜在胸前,一条挂着剑鞘悬在左腰,一条插着轮燧火枪悬在右边,简约奢华,虔诚神圣。他板着脸,戴着华美的羽毛帽子屹立时,金色的肩章流苏笔直垂下,可以纹丝不动。
右指挥官则显得雍容潇洒,他按着腰间剑,稍息立着,雪白的军大衣静静垂到膝盖,露出漆黑的马靴,拎着一双黑手套,微笑着轻轻扇风,瞧着平起平坐的同僚:“格里菲斯,他们还得磨蹭小半个钟头。放松点。”
他是莱恩·冯·科瑞特,巴法里亚人,祖籍威廉堡,有个弟弟叫弗洛里安,号称荣耀画师、无用骑士,摇摇欲坠地替哥哥守着家族在圆桌议会中的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