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为博女子芳心,时隔六年再舞云门大卷,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满了盛京,甚至传到了江南塞北,带着三月桃花色的香气和女子娇软的侬语,雪山一般的少年郎君未曾被盛京炽烈的女子热情融化,却在一汪春水般的小娘子柔情里渐渐雪化成溪,甘愿乐舞悦之。
他换上了祭服于高台上击鼓,行止踏飒,长袖如云,鼓声隆隆,恍若神明立誓。
他换上了窄袖胡服在马背上弯弓射箭,箭中靶心时回眸看她轻笑,高束的马尾散落,连发丝都带着郎朗的轻快。
他为她提笔作诗,字字句句都带着情意,盛京少女心头高不可攀的月光,就这样洒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月亮钟爱她,她一人就掬起了全部的月光。
顾星渊按住季姝为他擦汗的手,将四枚一甲木牌塞入她的手中,跑了半天他有些气喘,掌心依旧干燥温热,鼻间的细汗被帕子擦去,他弯了弯唇角,亮亮的眉眼里映着融融的日光,他的神情专注,她抬起头能看到他的下颌,以及脖颈间微微凸起的喉结。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顾郎你不要脸,说好的我们给漂亮姐姐舞剑,今儿风头全让你一个人抢了,姐姐眼里哪还有我们的影子”,几个少年郎围过来,手里拿着二甲的木牌,今日郎君们的一甲牌子,全被小侯爷收入囊中,倒是小娘子们这边,还未决胜负。
“若是季姝妹妹也能下场得四枚一甲,今儿个可算是传为佳话了”,姑娘们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带着几分矜持,手里的帕子揉来揉去,最终忍不住说出这么一句,笑不见底。
“听说今年春日宴请了山渊先生做琴比评官,一甲彩头是焦尾琴”,林家三姑娘爱琴成痴,眼下望着台上有些意动。
杜思雯扬眉笑道:“早就听闻季姑娘擅琴,琴音绕梁,引蝴蝶争逐,今日这焦尾琴,你若想要,可是难拿”。她的目光瞟远处,那两人依偎在一起,男子身姿挺拔,劲腰长腿,腰间挂着绣工粗糙的香囊,甚至不如他鞋面上的刺绣,而他怀中的女子堪堪到他的下巴,手被他拢在怀里暖着,好像揣着世界上最珍贵的明珠。
她无需借助想象,就能勾勒出他细致面庞上的温润眸光,薄唇含笑。杜思雯收回目光,捏了捏杜思婉的手心,带着未曾察觉的用力。
“季姑娘不上台吗?”
“琴表心迹,小侯爷嘴上不说,说不准心底可盼着姑娘的琴音”,杜思婉冲着季姝俏皮地眨眨眼,随即抿嘴一笑。
少年郎们紧跟着起哄拉开顾星渊往琴台下坐,季姝还未说什么就被几个小娘子们拉开去净手焚香。
姑娘们手指腕间都未曾戴什么多余的首饰,此刻在铜盆内净手,纤细手指掬着水,佐以羊奶的玫瑰,确保弹琴时手指灵活柔软,净手之后铜炉内焚南水香,香气雅致沉静,令人沉心静气。
季姝褪去了腕间的紫玉镯子,妥帖收在袖中,林三娘性格内敛耿直,尤其钟爱琴棋书画衣服首饰这些东西,盛京多翡翠白玉,紫玉倒是少见极了,她好奇地凑近季姝,盯着她空荡荡的纤细手腕看。
“阿婉你这喜欢什么就要盯着看的仓鼠样子这么多年了也没变”,杜思婉一边伸手焚香一边打趣笑道,她将大袖挽起,细白的手腕上有一抹浅浅的粉痕,上面挂了一个粗制的银镯子,衔颗同样粗糙的银铃,银光晃晃,手腕翻覆间银铃跟着作响。
林三娘听到话音转头望过去看到她腕间的银镯,小声惊呼:“这不是小侯爷送你的镯子吗,你还戴着?”,说完似是感觉到什么,低头偷偷看了一眼季姝。
杜思婉神色大方一笑:“妹妹可别误会,这都是儿时的事了,六岁那年小侯爷爱玩闹不小心用烟花烫坏了我的手”,说完抬手指了指腕间红痕,“因此才刻了这银镯作为赔礼,也正好能遮住这道疤痕。”
那时小小郎君,长得跟天帝身旁的小仙童一般,眉眼精致,性子却桀骜不驯,是真正的斗鸡走狗,遭人嫌弃,和如今温润入骨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是这样的少年,会在伤到她的时候昂着头噘着嘴道歉,别扭又挂心,在看到她腕间伤疤的时候不是一掷千金去珍宝阁买那些漂亮的首饰,而是一刀一凿的亲手刻了银镯给她,还带着时下女孩最爱的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