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段须眉与关雎中人的脸,可有谁面上写着‘怕死’二字?没有人干净,他们死也不冤,是以什么也不怕。至于诸位,与其有仇怨的,大可报仇。因他们存在而寝不能安枕的,现下只管下手杀人,各凭本事。别再提什么狗屁正义了,我今日真不爱听,若再叫我听到——”卫飞卿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掠过,恍如刀尖划过脸面,“我便只好叫他永远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狷狂之至,字字诛心,再未给在场众人留丝毫颜面。而原先想着无论如何必要给他这清心小筑少主留些许颜面的,此时这想法也不得不烟消云散了。
此事至此,再无任何回转余地。
东方玉邵剑群几个有心当和事佬的,此时也已被骂得瞠目结舌,一时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
十二生肖中的酉鸡姬云鬓——三个美艳绝伦的姬云鬓中的其中一个忽然拨动她手中箜篌,琴音瞬息便击中她身侧几个呆滞之人,口中高声笑道:“骂得痛快!卫公子好情怀好气魄,令奴家倾慕不已,恨不能立时便向公子自荐枕席。”
她这两句在众人耳里委实毫无廉耻的轻浮言语如同炮弹投入了人群,瞬间点炸了众人被卫飞卿骂到失神的熊熊怒火。
适才那个谩骂谢郁应当下地狱之人再次合身向两人扑过来。
一个小擒拿手将那人撂倒在地,卫飞卿毫不在意将其踏在另一只脚下,转面向谢郁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真等人家上前来扒你一层皮不成?”
谢郁目光有些复杂看他一眼:“卫兄何以……”如此维护他这个已被自己同道所厌弃的人?
“不为什么,我高兴。你为人正派,虽说与我并非同道,但我一向看得上你。至于你昔年放过十二生肖之事,那当真是我最看得上的一件事,痛快之极!”再度出刀与人缠斗在一处,卫飞卿十分不要脸道,“再者说你好歹是我未来妹婿,除了我妹子,我岂能眼看你被其他人欺负了去?”
“你直到此刻为止,终于说了一句当哥哥应当要说的人话。”
一声娇笑传来,却是贺修筠已行到两人身边来。她想是为着稍后方便动手,竟撕下了原本摇曳的青裙下摆,衬着她眉目如画,英姿飒爽,自有一番别样美丽的风韵。
卫飞卿一刀暂且斩断与手边之人的纠缠,两步跨到她身边板着脸道:“不是叫你好好当个路人?”
贺修筠却也不给他好脸色,提了长剑在手轻哼一声道:“自家兄长逞一时口快得罪了整个武林,自……咳,谢公子无端端又被人恨成这般,难道我还能无事人样杵在一旁看热闹?”
卫飞卿冲她翻个白眼:“我的事你别理,好生保护好你的谢公子。”
他们兄妹说话期间,数百人的一场混战眼看已拉开序幕。东方玉几人终于是急得狠了,大声叫道:“谢堂主,你倒是说句话!”
花溅泪、长风几人也俱都放下手中武器,齐齐朝谢郁躬身道:“请少主示下!”
他们在外一向都称呼谢郁为堂主,此刻以少主相称,自是为了向各派之人表明立场:无论谢郁作何决定,他们都必然遵从。
这决定不可谓不重大。
大到适才还与卫飞卿缠斗不休的几人齐齐停下手来,看向登楼中人直恨得咬牙切齿。
谢郁好似这才突然醒过神来。
他先是转向卫飞卿兄妹深深一揖,目光又从官叔度、姬云鬓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段须眉面上:“昔年我利用你们,杀害关雎一干人,但最终我也放过了你们性命,我与关雎之间恩怨早已两清。稍后动手,双方不必有所顾念。”再看向愤愤不平的各派众人,一字字道,“当年我之所以放过如今的十二生肖,不为别的,只因看他们可怜。正如卫兄所言,当年他们都不过是身世凄惨的无辜之人罢了。至于今日,我既领命前来剿灭关雎,必定奉行到底,绝无二意。至于此事因我造成的个中差池,因我当日放过十二生肖而招致祸端欲要向我寻找的各位,此事了结之后,谢郁必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他声音甚为平和,远不如适才卫雪卿刻意挑拨之时的高亢,亦不如卫飞卿高声怒骂的字字铿锵,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楚印入众人耳中,自带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然。
虽说并不认为他需要向任何人交代——登楼众人、卫飞卿、贺修筠都这样认为,但他话既已说出口,登楼众人明知他所做为何,必然就要撑他到底,花溅泪率先上前一步道:“我登楼所有人愿一马当先,替少主扫平旧患。”
登楼众人齐齐应是。
这是在明明白白在告知各派中人:信不过谢郁的,以为登楼有甚阴谋诡计还未使出来的,只管在旁看热闹,斗生斗死之事皆由他们来做。
话不太客气,但放在此时,无疑比费尽唇舌表白心迹更有用百倍。
东方玉率先上前道:“我东方一家愿与登楼共进退。”
邵剑群、慕容英、方解忧几人俱踏前一步,无声站立在东方玉身旁。
南宫秋阳几人脾性更为冲动,再加上南宫晓月与瞿穆北率其门人目前生死还是未知之数,他们对谢郁就远远没有那么心平气和了。但再大的心气都好,至少此间身为一派掌门的众人都还能拎得清轻重。当下南宫秋阳咬牙道:“就如你等所言,先解决眼前祸患,但解决此事过后,登楼必要就谢郁之事出来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谢少主,谢堂主,谢大侠,望你届时莫再反复今日之言!”说完他已往后退一步,亦是摆明态度要依花溅泪适才所言,只在后面看个热闹了。
不止他退,瞿湘南、段汝辉、当日东方家之中大多数人此时都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们愿退,自然也有人一意不想让他们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