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蓝衣侍女的来历,叶彤虽缄默不语,但白无瑕却多少猜出了些什么。叶彤不说,他心知肚明自然没有去追问的意思。
本来剑拔弩张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平静,白无瑕看了眼躺在床上沉睡不起的柳池,突然莫名其妙说:“麻烦又来了,叶姑娘你看该如何应对?”
叶彤望向门外,却见一身着粉红罗群的女子已经来到门口。这女子略施粉黛,生的娇弱动人,自带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任谁见了也舍不得训斥半分。
“婉柔见过二位,殿下见柳公子醉得厉害,特地让婉柔前来伺候柳公子!”本是楚州一地的花魁婉柔,此刻低声下气。
白无瑕饶有兴致,抱手而立,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叶彤瞧见他那眼神,想也不想扭头便走,径直往白无瑕的房间走去。
白无瑕悻悻摸了摸鼻头,敢情这好戏没法看了,而且还得收拾这烂摊子,索性道:“婉柔姑娘,择生醉得厉害,你来也伺候不了什么,要不你去跟叶姑娘叙叙闲话吧!”
他说说的平淡,脸上却生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婉柔唯唯诺诺,憋了半天没开口,轻轻退出门外。
端午诗会就此落幕!
次日一早,柳池醒来还有些昏昏沉沉,好在白无瑕早早叫来了船家,三人荡荡悠悠终于在午间赶回了茗悦居。
一路上,处处皆是书生仕子流传出来的“小柳掌柜此番诗会文舫夺魁”,他还没进茶馆已有不少熟人前来道贺,其中自然少不了李顾周洺昭等人。一番寒暄之后,等众人都离开柳池已精疲力尽。
此刻他除了太虚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可茶馆才将将平静一会,又来了个柳池无法拒绝之人。
范希正做事雷厉风行,倒不像李存元有些瞻前顾后,一进门就直接拉着柳池在一边商定着治蝗之策,茶馆也因他的到来不得不歇业。
“择生,你这治蝗之策姑且不说会有什么大用,但光是你对飞蝗的了解,恐怕整个大齐都无人能及!”范希正听他说完详细的治蝗筹案,两眼放光!
“微末之学登不得大雅之堂!”柳池客套一句,两人就坐在茶馆大堂即兴而谈,白无瑕没走,也跟在一旁聚精会神听着。
范希正没理会他的客套,反而道:“择生,你这治蝗之策提到过水土二字,也拿汉水做过比较,应当是对汉水水患也有一番见解吧?”
柳池微微皱着眉头。确实,他那治蝗的根本就是水土平衡,可眼下范希正这个问题却让他有些游移不定了。
范希正似乎猜到他的顾及,当即道:“择生只管道来,此事仅限这间茶馆,就算真有大用,世伯也只会以自己的名义上书,绝不与你扯上半点干系!”
柳池淡淡一笑,“世伯说笑了,择生不是怕事之人。世伯既然提及,择生自然不会藏拙!世伯可否先与我说一下,往日汉水水患,朝中都是如何应对?”
范希正娓娓道来,柳池仔细听着。大齐的版图,其实与他那个世界相差不大,唯一不同的,便是大齐御京城的选址。
外人眼中的御京城无比繁华,其实隐忧重重。当初大齐的开国皇帝,是个喜好游山玩水的雅致之人,御京选址便没考虑什么攻守兼备、天子守国门,反而选了一出雅致的山水之地。
如今的大齐御京城身处汉水下游支流,其三面环水,唯一与外界相通的一面地势也不高。此番便会造成每逢汉水水患,御京城都会有被水患隔绝的可能。而近几年汉水水患频道,治水也就成了大齐一等一的大事。
柳池听范希正一说,头都大了,这和那个世界的宋朝有什么区别。
范希正说道:“今年是闰年,闰的是冬月,所以端午的雨水会来得晚一些。端午大雨一至,届时朝堂便又会吵得不可开交。去年林相便主张引水东北,若不是文相竭力阻拦下来,恐怕此刻鲁中一带早就成了汪洋大海!”
听他说完,柳池没再接话,竭力回想着什么,范希正有些等不及开口问了一句,柳池才恍然道:“世伯,这汉水水患承下来可没那么轻松,小侄劝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在柳池的印象里,被皇帝委派去治水的能臣,出了一个久远到无法考证的大禹之外,可没有几个流芳千古。
“身为大齐臣子,怎可像你这般畏首畏尾?”范希正反倒训斥一句。
柳池无奈,只得道:“既然世伯心意已决,小侄倒也有一点心得!世伯请看一下这淮水,此断至清水湾,类似一个堰塞湖,楚州每逢大雨这儿便会涨潮,这也是为何每年楚州水患的根源。要解决眼前的难题,唯有将清水湾下游的堤坝破坏,让此地的积水自然流走,不再淤积!”
“同样的,汉水水患只能梳不能堵!若是引水东北,原本的支流承受不起汉水水流,必然会造成很大的灾难。汉水滞流,其实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汉水的沉沙太多,从而导致河床升高。泥沙一层层淤积,每个堤坝之上的水位都会逐年上升,渐渐的才造就今天的局面!”
范希正沉眉道:“道理我清楚,可是该如何解决?”
“想要一劳永逸几乎不可能,照大人所言,汉水的水位在某些地段甚至要比平地要高,为何不毁了那些无用的堤坝,让百姓另寻引水之地?只有毁掉那些堤坝,才能让汉水湍急一些,也才能冲掉那些淤积的沉沙!汉水浑浊,只要有一地水流清澈,上游必定水患严重,唯有将汉水的河床挖深才能让汉水有蓄水之能,雨季来临才可缓解两岸的灾难。”柳池道。
“你说得倒是轻松,可想要挖深河床谈何容易,总不能让兵士们抬着锄头跳进水里去挖吧,这样恐怕河床没挖好,反而汉水有被兵士的尸体给堵住了!”范希正面色迟疑。
“非也!”柳池淡淡一笑,“世伯恐还未去过汉水河边,不曾了解汉水的情况。照书里所言,其实汉水底下淤积的沉沙多为淤泥,想要清除这些淤泥倒是不难!”
“哦?择生有什么办法!”范希正道。
柳池道:“上次楚州水患,小侄偶然见到两个小孩在水渠边玩耍,倒是心生一计!当时这两个小孩用绳子绑着一块石头,然后放在水渠里拖着往前走,所过之处清水皆变浑浊。”
言罢,柳池抬头饶有兴致看着范希正沉思。他之所以多费唇舌半天才给范希正解惑,便是要找一个正当的理由说出此事,他哪里见过什么小孩子在水渠边玩耍,这分明是那个世界的大宋朝所用的流沙之策。
范希正沉思片刻,沉吟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可是要用多少人才能拖得动这河中的大石?整个汉水贯穿大齐,得要动用多少兵士百姓才行!”
柳池莞尔一笑,“世伯,不知类似昨日诗会的画舫,大齐有多少呢?只要这诗会不断,让那些闲慌的书生仕子沿汉水走一遭不就得了!”
“择生此计甚妙!我怎么就没想到用船来拉呢!”范希正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这就写奏折,立刻快马送到御京!没准还能在端午大雨到来之前有所作为!”
看着急匆匆拿出奏折的范希正,柳池只淡淡品了口清茶。茶馆人不多,范希正也没避讳叶彤白无瑕,此刻二人都有些复杂的看着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