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之乱以来,大量的衣冠士族南渡江东,大大促进了江东地区的开发。不过岭南地区在江东也属于比较偏远的地带,固然发展仍然非常滞后,处于一种非常边缘化的境地,常常会有各种叛乱事情发生。
南陈先主陈霸先的成名之役,便是平定交州俚僚首领李贲的叛乱。如果没有这样的功绩,陈霸先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州府僚佐,当侯景之乱发生的时候,纵有勤王壮志也根本没有能力去执行,只能随波逐流。
陈霸先离开岭南之后便进入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并且成功的在江东缔造了一个属于他的时代。
然而岭南地区也并没有因为陈霸先的离去而陷入沉寂,这里仍然是热闹纷繁,在过去数年间一直处于激烈的人事动荡中,单单称霸岭南的势力便刷新了好几拨。
一开始广州刺史元景仲在侯景之乱发生的时候,举兵据州响应侯景的叛乱,被当时官任西江督护、还未离开岭南的陈霸先聚众引兵杀之,并迎南梁宗室萧勃入镇广州。
萧勃也并没有“辜负”陈霸先的这一份信任,他在后续的一系列发挥也都在南梁宗室们整体水平和节操平均线上。他先是不许陈霸先率兵离开岭南北上勤王,并且勾结岭南豪强加以阻挠,但最终还是被陈霸先冲破阻挠。
拦截陈霸先未果之后,萧勃便开始了他在岭南的割据折腾。侯景之乱平定后,江陵的梁元帝萧绎以萧勃路远难制、欲以心腹王琳出任广州刺史而代替其人。结果王琳还没有抵达广州,江陵便已经先一步陷落,此事自然不了了之,萧勃也得以继续在广州据地称雄。
之后陈霸先取代王僧辩执掌江东大权,萧勃又屡屡要兵出岭表以攻打陈霸先,但在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最终还是被陈霸先给解决掉。
萧勃覆灭之后,继之而崛起的便是时任衡州刺史的欧阳頠。欧阳頠曾在陈霸先兵出岭南的时候帮助过他突破萧勃的阻拦,彼此间也颇有交情,而且其人久居岭南为官,于此甚有威名,故而在平灭萧勃之后,陈霸先便以欧阳頠担任广州刺史,并且都督岭南诸军事,自此开始了欧阳氏一族称雄岭南的历程。
南陈建立之后,陈霸先的主要精力还是用在了处理与江北两大政权之间的问题上,对于内部主要还是以羁縻安抚为主,若非穷凶极恶、不肯听命者,一般也不会直接发兵诛杀。
等到陈霸先去世之后,南陈朝廷也屡有人事波折发生,对于地方的控制越发薄弱,甚至就连作为宗室的临川王陈蒨都割据吴中、公然抗衡朝廷,这自然更加打击了朝廷的威望。而岭南本就地处偏远,到了这时候自然更加的天高皇帝远,当地豪强势力各行其是,越发的不将朝廷命令放在眼中。
在这个过程中,欧阳頠一族势力也在继续发展壮大,除了欧阳頠本身坐镇广州之外,他的两个弟弟欧阳盛与欧阳邃分别担任交州刺史与衡州刺史,岭南大邑几乎都在其一族掌握之中,声势一时间也达到了顶峰。
欧阳頠一族虽然在岭南权势兴旺,但此境也并非其族一家独大,其他地方势力仍然不容小觑,或许做不到与之分庭抗礼,但也不失制衡之力。
岭南地区多有俚僚部族,除了之前作乱于交州的俚僚豪酋李贲之外,其他的豪酋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这些俚僚部族分布于山川泽野之间,官府极难统合控御,只是听命于各自的首领,而这些豪酋们也借此控制着地方秩序,许多岭南的地方长官都需要仰仗他们才能对境内民众进行管辖,有的豪酋干脆自己就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州郡长官,各自称霸一方。
这些豪酋中比较知名的有高州刺史冯仆、罗州刺史陈佛智和安州刺史宁逵等几人,他们各自拥众数万乃至十数万众,乃是其境内首屈一指的霸主豪酋。
这些人还有一个特点,他们虽然是统率诸多俚僚部族的大酋长,但本身家族却并非岭南俚僚土着,而是在不同时期从北方迁移到南方来的中原氏族。陈佛智祖上乃是颍川人士,宁逵祖籍则为冀州,至于冯仆家族则就更加着名,乃是十六国时期的北燕皇族。
这些人家世多出身北方的次等士族或是失势皇族,在衣冠南渡的过程中本身实力和影响力都不足,便被排斥出了侨族聚居的三吴等江东核心地带,不得已到更加偏远的岭南地区落脚谋生。
为了能够立足此乡,他们便选择与当地还没有形成基本社会组织和制度的俚僚部族进行联合,引导他们进行开化,并将这些部族组织起来成为自己的私曲。一盘散沙的俚僚部落拥有了一定的组织度,而这些南迁人士也摇身一变成为了称雄一方的豪强大酋。
这其中尤以冯氏家族最为典型,南梁时期时任罗州刺史的冯融让儿子高凉太守冯宝迎娶境内俚僚大酋长冼氏,便是名传后世的冼夫人。
冯冼两族的这一次联姻可谓影响深远,甚至一度影响了岭南当地的格局。冯氏借助冼氏在岭南俚僚部族中深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成功在岭南立足并发展壮大,而冼氏也借助冯氏的政治资源从原本的方隅豪酋一跃成为地方新贵,成为朝廷正视并拉拢的对象。
这两族的结合也是当时岭南群蛮逐渐开化并融入世道主流的一个缩影,虽然过程中是充满了功利考量,但结果无疑是岭南汉蛮融合的一个典范,给未来岭南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一个深厚的人事基础。
以欧阳頠一族为代表的岭南官方势力,再加上各地俚僚豪酋与其他地方势力,便构成了岭南地区的人事环境。这里虽然长期处于天下大势演变的边缘地带,但是本身也自有其规律与秩序,偶或顺应大势,偶或脱离主流而独自发展演变。
之前钱塘江南岸一场惨败,使得侯安都在会稽费劲心力所组织起来的兵马势力荡然无存,只能狼狈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