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进在九连过了第二个春节,二月底被调到炮团学习开车。
一年约期已到,徐国强和甯红却没有任何消息。
山坡上茅草焦黄的时候,他汽教队结业了,考试成绩一般般,总归是及格,跟打靶类同,枪枪上靶,没有十环。
之后,他被分配到了汽车连三班。
部队驻扎在山区,营房大都依山而建。汽车连总共三四十人,两排石墙瓦顶宿舍,有个两千多平方米的停车场。
汽车连大门朝东开,进大门右边一排房子,从西向东依次是仓库、电工班、炊事班、连部,然后是食堂。
连部后面是一排和二排,一排嘎司车,二排解放车。
从连部到一、二排,要经过十几级台阶上去,门前有自来水龙头,供战士们洗漱。站在宿舍门口看,连部房子的后檐与脚下地面等高。
西边与连部平行的靠山根,建着一排十来个车库,里面停的,主要是正在封存的车辆。正常使用的车辆,基本上都停在车库对面的停车场。
三班是一水的嘎斯车,据说是抗美援朝剩下的。刚培训出来的驾驶员,是不能自己单独驾车的,要由老师傅带一段时间,算是实习吧。
带跃进的师傅是一个七五年兵,老家在安徽涡阳,特实诚的一个人,名叫牛保田。
两个月的实习期一过,跃进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单独驾驶车辆了。
元旦前,他奉命到二营运送给养,汽车在仓库装上了粮油食品,油门一轰就出了营房上大路。
二营派了五个战士跟车,由一个副班长带着。副班长叫戴军,也是七七年兵。
戴军很健谈,皮肤略黑,模样跟电影里围着白毛巾的南朝鲜上尉似的,坐在驾驶室里一路与跃进聊天说笑。
山路弯曲陡峭,车辆缓缓行驶,在下一个长坡时,跃进突然感到脚下刹车踏板渐渐发软,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原来,这嘎斯车采用的是液压制动,制动总泵以油管与四轮制动分泵连接。这种制动系统的原理,就是脚踩踏板,使总泵制动液产生压力,制动液流入四轮制动器,推动制动片,起到刹车作用。一旦制动液发生泄漏,刹车效果就会降低或者完全失灵,眼下就是出现了漏油情况。
“戴老兄啊,刹车快失灵了,这下可有点玄啦!”他向身边的戴军说明情况,一边不断踩踏制动踏板,勉强维持一点刹车作用。不过他心里清楚,这种办法维持的时间有限,当制动油漏到一定程度,刹车就会完全失灵。
好在长坡已到尽头,远远可以看见前面山洼处有一个缓上坡,他打算利用地形在这个地方将车停下来。问题是,这段路正好要经过一个小村庄,假如一旦有行人或者牛、马车辆挡在路上,就会出现大麻烦。
万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只是撞上了一条突然窜出的大黄狗,汽车终于在一个草垛前停了下来。
待车辆稍微停稳,戴军就打开车门大喊,车上战士迅速跳下来,纷纷搬来石块,将车轮掩住,以防止溜车。
这个时候,已有村民向这里围拢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汉,不停的咳嗽着,伸手将死狗从车下拖出。
“老乡,这是你的狗吗?”戴军问他。
老汉点点头,好像自言自语:“死啦”。
戴军道:“对不起啊老乡,我们赔你,多少钱?”
老汉摇摇头,说不用不用!继续咳嗽。
跃进摸摸口袋,掏出一把钱数了数,有八块多点,他和戴军嘀咕几句,戴军又跟几个战士凑了凑,将十五块钱递给老汉,老汉坚持不要。劝了好一会,才同意收一半。
老汉名叫杨国祥,四十多岁,老婆前几年因病去世,现在同十五岁的女儿一起生活。
跃进将钱塞进他衣兜里说道:“反正要修车,一时也走不了,就借你家地方,把这狗煮了,你看行不行?”
老汉点头同意了,跃进就跟戴军商量,车上有现成的粮油,晚饭就在这儿解决了。
跃进从车上取出工具,对戴军道:“我修车了,你让弟兄们帮老乡做点事,都别闲着,挑水、劈柴、打扫院子”,他手一指:“你看那堵墙,倒了一半,也修补一下,如何?”。
戴军点头同意。
军民鱼水情,那是相互的,山民很淳朴,当兵的也不能占人家便宜。
戴军马上分工,几个人挑水的挑水,劈柴的劈柴,剩下的人修补围墙,戴军则拿着一把菜刀收拾那条狗。
大伙各忙各的,杨老汉想拦都拦不住,只好在一边给戴军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