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结发妻子。少年相识,后宫相伴,贤德无双,母仪天下。后来被燕帝亲手用白绫活生生勒死了,气绝而亡。
殿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将黄纸吹得翻飞作响。灯烛晃动两下,瞬间暗了不止一星半点,偏偏殿内众人都被黄纸上的景象给惊呆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去重新点灯。
玄业平丝毫没有察觉到燕帝摇摇欲坠的身形,将葫芦中的“仙水”倒在手中,继续撒向第四张黄纸,这次上面浮现出了一名手持银枪,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男子。只是胸前插着数支长箭,看起来难免怪异。
谢壁!
是谢壁!
燕帝一眼就认出了那黄纸上的是谁。他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好似想说些什么,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带着窒息般的绝望。
那是大燕威名赫赫的战神。
定海神针,护国基石。
谢壁死后,除谢氏镜渊外,军中再无人能出其左右,再无一人能现其荣光。
他是燕帝最倚重的臣子,他是燕帝最忠心的臣子,他是燕帝最忌惮的臣子,他亦是燕帝最想杀的臣子!
燕帝一道密信,便骗得谢壁从泰安门外带兵直入,却被早就埋伏好的士兵乱箭射死。
他一身银甲,骑在马上,怔愣且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宫墙之上的燕帝。然后数支羽箭贯穿胸口,血雾喷出,手中银枪落地,那名守护了大燕数年的战神也就此陨落。
谢壁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镇守数年的西北之地,却死在了君王的猜疑与陷害中。
燕帝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场景,他午夜梦回时,脑海中全是谢壁那双沾血的眼。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幽梦却惊魂。
冷风顺着袖口灌入四肢百骸,燕帝只觉浑身冰凉僵硬,好似一个死人般难以动弹。他眼见殿内那些黄纸上浮现出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剪影,控制不住想起了那些人死前的惨状,眼前一黑,恍惚间好似看见无数鬼影要来找自己索命。
“不……”
他喉结滚动,艰难吐出了一个字。
“不……”
又一阵呼啸的夜风吹入殿内,将灯烛吹灭大半。
“不……”
燕帝紧捂着心口,缓缓弯腰,半晌后,忽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乌黑的血,溅得满地都是。只见他面如金纸,身形晃动两下,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宫女太监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冲上前来。
“陛下!陛下!”
“陛下晕厥了,快传太医!”
“快快快!把陛下抬到床上去!”
晋王见状人都傻了,立刻拨开人群挤进床榻边,攥住燕帝的手连声急喊道“父皇!父皇!你醒醒啊父皇!父皇!”
周温臣就守在殿外,听见动静脸色顿时一变,立刻带兵冲了进去,却见燕帝已经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只有晋王在床边哭喊不止,玄业平则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已经被吓傻了。
周温臣怒而拔剑,正指着玄业平“你胆敢谋害陛下!”
玄业平一个劲摆手后退,急得汗如雨下“不不不!不不不!我没有谋害陛下!我什么都没做啊!”
周温臣是跟随燕帝多年的家臣,他一见殿内黄纸上的人形图案,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脸色也是青白变幻不休,暗自心惊。
“来人,将这妖道带下去严加看管!务必要撬开他的嘴,看看是谁指使他来谋害陛下的!”
晋王闻言脸色顿时一变,都顾不上以往温和有礼的形象,箭步上前质问道“周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周温臣是燕帝的家臣,此生也只听他一人号令,区区晋王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周温臣将长剑缓缓入鞘,一字一句道“微臣说的意思,殿下自然明白,陛下若有三长两短,今日凡有牵扯的人,无论高低贵贱,杀无赦!”
他语罢不顾晋王摇摇欲坠的身形,命人将玄业平拖死狗一般带了下去,所有闲杂人等也被赶出了殿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晋王。
很快,晋王带妖道入宫施法谋害燕帝的消息便风一样传遍了京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有所耳闻。
梅贵妃听闻消息急匆匆赶来侍疾时,就见晋王正跪在殿门外间叩头请罪。太医则在里面给燕帝施针,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