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自远方来,在容柔嘉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大概有五年了吧,自她摄政之后便不再听到过这个声音。
如今徒然见闯入她的耳里,不禁要思索一番。她朝着盛元门方向看去,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他身量高瘦,面容清隽,蓄着短胡须,一身白衣显得他仙风道骨。
容柔嘉见清他的面容之后,猛然一怔,那是她的皇叔容宣,她淡道:“皇叔,别来无恙。”
阔别五年,在今日这场面再次相见,她没有一丝的惊喜和意外。现今正值平定宫变的关键时刻,云游五年的齐王恰逢此时归宫,即便是她的至亲,她也无法不以最坏的想法去揣度容宣的心思。
谁都不能将容闻拉下皇位,包括他们的皇叔。
张铎见齐王站在他身前,似救命稻草一般扯着齐王的衣角,不甘道:“齐王殿下,救救下官。”
容宣发了力将衣角撤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里面包含着蔑视和不屑,可他却朝着容柔嘉轻笑,好不慈祥,“棠棠,皇叔五年不曾见到过你了,你皇婶亦是如此。大周江山如此之大,这几年着实是辛苦你了。”
这一刻容柔嘉彻底明白,容宣言外之意便是,他如今回来了,她便可以下台,当那个手无实权的公主了。笑话,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如同野兽嗜血一般,怎么可能放弃,更何况若是她放弃了,只有死路一条。
容柔嘉眉眼如寒星碎玉,眼神锐利如刀剑,嘴角勾起讥笑的弧度,“皇叔过奖了,陛下年幼,本宫不过是暂时替陛下尝一下这些苦累,到最后还得是陛下亲自担这大周江山,陛下才会是最累的那个。”
她咬重“亲自”二字,她不过是摄政,到底不是女皇,政权最终是要交还给容闻的,但这政权也只能是容闻的,谁也不能抢走。
很显然,不要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来。想抢她的东西,那不能够。
她冷眉看向跪俯在地的张铎,“太师张铎发动宫变,依国法定罪。张铎处以极刑,祸连九族,其嫡系亲眷处以死刑,旁支亲眷十岁以上男子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入仕,女子家仆贬为低等官奴,永不可脱籍。”
容宣闻言摇了摇头,“不可。”他又言道:“此法……”
一道冷漠又无情的声音阻断他的言语,容柔嘉厉声道:“不可什么?”她挑眉,“难道张铎发动宫变罪不至此吗?还是说张铎不是此次宫变的始作俑者?莫不是另有其人?”
她冷哼,不给容宣说话的机会,“张铎操控科举,扰乱科举公正,趁机扩大势力,此乃罪一。罪二,张铎指使清泽前太守敛财杀人,导致清泽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罪三,张铎收买御史台大夫,诬蔑洛城前太守白峰买卖军械,致全家获罪。”
苏宁险些站不稳,眼前一片漆黑,幸得傅修林搀扶,方得站稳。宽阔的衣袖之下,苏宁的拳头握紧,指甲深深嵌入血肉,她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蓦然有人用力掰开她的手,卸了她的力,那宽厚又温暖的大掌包握住她的手,那是傅修林的手。两人相连的手被衣袖遮挡,无人可见。
她苦苦追寻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了,是张铎!是他害得她家破人亡。她强忍着泪水,等待张铎的下场。
容柔嘉字字诛心,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入张铎的心,“罪四,发动宫变,伤及数百皇宫侍卫,这些罪名早已够他死上千百回了!怎么,皇叔要为他求情?”
容宣否认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还请皇叔闭嘴。”她疾言道,不留任何情面,似是在刻意激怒他。
言语间,虎啸营一着铠甲士兵拨开人群,冲到容柔嘉面前,他脸上带血,重重地喘息,“殿下,有一支不明军队包围了皇宫,杀了虎啸营上千兵士,三大门已经被他们占据,还有上百个杀手,他们个个身手矫健,下刀狠辣,所有守门的士兵,全部阵亡,无一幸免。”
这些全然不在昨夜所定的计划之中,这是哪里来的杀手,还能杀了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
容宣的神色看起来整暇以待,容柔嘉怎会不明白,原来这是计中计。容宣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她还以为他云游之时过得闲云野鹤,倒是没想到他竟在暗中集结那么多的杀手……容宣原是先帝之弟,文武双全,五年,足够他训练他们了。
他竟然藏得如此之深,假意和王妃云游,不过是为自己的野心打掩护。张铎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这盘棋他下得可真久,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