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陈非即将推门时,淮轶叫住了他:“今夜之后你就要再去前线了,只此一别,我也不知我们此生是否还会再见,只是我的心里有个问题不明,还望这一日的‘夫君’你能够坦诚相告。”
“好,你说。能回答的,我绝不隐瞒。”
“你拒绝我拒绝得那么决绝,仅仅就是因为你对我没有感觉吗?还是说……是说……”淮轶心里痛了一下,低下头去,险些就要藏不住了那被红盖头遮住的脸色,“你早就有了心仪的人?”
陈非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了,只是时间的问题,他犹豫片刻,未久,还是决定在这诀别的时刻坦诚相告:“是。”
“那、是谁?是哪家的姑娘?又叫什么名字?她人很好吗……”淮轶太过心急,也太想知道答案了,差点就露馅出了她爱这个男人爱得要死的心思!直至她反应过来后才赶紧又低了低头,端端手,故作庄秀道,“哦,我只是很好奇我这样金贵的人,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女子。”
陈非眉目深锁,其实,他对此又何尝不是没有疑问呢,于是回忆了片刻,才叙述般般地回应了起来:“其实我也太不知道,只知道她叫杞杞,但这可能……也不是她的真名吧!”
“杞杞?”
“嗯。”陈非点了点头,“初听到时我也和有着和你一样的困惑,私以为是个杞国的人,有什么原因,不便将真实的身份说出来。”
淮轶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确定的人,真是揪心。
就是她想在心里跟她比较一番,都不知该怎么比——名字何如,相貌何如,家世背景何如,人品性格何如,她一概不知,就像个暗中的敌人,她在暗,自己在明,这场看不见的战争,自己注定都是那个输家啊!
……
听说此次在与杞国的泗水大战中陈非险些就被那杞国的主将杀死。
一回想到他回来时那满身是伤的场景,她就心痛得再也忍不了了,所以与其一直在陈家度日如年,见不着‘夫君’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接跟他到战场上去杀敌呢!不过就这么贸然地去找他必然会被拒之营外,她就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乔装进了杞军军营,也就有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
……
司命从她的记忆里回过神来,明白了她做这一切的初衷。
想不到这孱弱的小女子也会如此执着。
你说她笨吧,她却能掩人耳目,混入了敌国营地,而且成功烧了人家的命根,搞得整个军队人心惶惶的;你说她聪慧吧,可这样的一顿的折腾,对郑军并无实质上的毫无帮助,反倒是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掣肘和累赘。
说到底是任性了些,天真了些,盲目了些,也实在勇气可嘉了些……
但实话实说,司命并不怎么赞同淮轶的这种做法,毕竟她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死得就不仅仅是沙场上的那些士兵了,杞、郑两国百姓都会跟着遭殃,波及面积也会更广,两国就更成了个解不开的死结。
然而正因为她陷入了如此窘境才有可能需要的自己帮助不是吗?
毕竟她已选了这样的冒险,必然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想法来的:父王不疼,夫君不爱,人生了无牵挂,便最有可能一时而想不开……
司命心中窃喜,紫微眼顺势大亮,在那小小的圆球乾坤里折射出了该女子的生辰:
【端历六一九零年十二月廿九日丑时生,六二六二年二月十五日未时死,死亡原因:病故。】
哇,这跨度得有好几十年了吧,也就是说她会活到七十一岁?
那时候的病故就不叫病亡了,而是正常的老死吧!当下正值乱世,战火纷飞,饿殍遍野,能活到六十花甲的尚且不多,更何况是古稀之年呢?
实在是太稀有了!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好歹是王公贵族,生活水准什么的肯定要比一般的寒民强得多。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来,此番杞、郑大战的最后赢家岂不就是郑国了?
而且看样子郑国还远没到灭亡的时候,简直是奔国祚绵长而去啊……
如若不然,那她一国之公主的身份可就十分危险了,众所周知,凡国破之后王室之人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那些杞国对郑王室的恨意通常都会发泄在王室的女眷身上。故此自己也没有再看其星盘的必要了,这洒雪公主的命数那么硬,纵是孤身闯入敌国阵营还不能断其性命呢,自己又何必故意平白枉煞了人家性命。
于是,司命最终放弃了与之交易的想法。
……
九月十日。
寒凉之秋,白露渐渐变作了珠霜。
司命和时苏已被困在此地十数日了,对外面的战况其实一直不太了解。
时苏本来说要静止时间,干脆带着她出去好了。
但她稍微一琢磨,又觉得这里虽然人多不便,却正好给那些追捕自己的寻苍门人制造了困难,那些人啊,纵是能够找到自己的大致方位也绝不会料到自己就躲在这营帐深处,就算知道自己在这营帐深处也不会明晃晃地把自己抓走,毕竟寻苍门向来隐居世外,做起事来不喜欢大张旗鼓,更不喜欢大动干戈。
这不就是个天赐的躲避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