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算和睦的氛围荡然无存,叶荆仍剥着菱角,只是面色沉得吓人。
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菱角,俞雀早没了吃的心思,脑海里空荡荡的,只响着那句张氏鹿韭。
母亲?乐安张氏的县主?为何自己一无所知?
“想什么呢?”
眼见菱角堆了一盘子未动,叶荆眼里一片暮霭,视线自盘子转至俞雀,阴翳终是消逝了些许,见她眉头紧锁,只当她年纪小害怕,声音也放缓了许多。
“的确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大人,你听说过乐安张氏的那位县主吗?听闻张氏灭门时张家家主把她送了出去。”
细白的牙咬着下唇,俞雀试探着询问,靠她自己打听怕是不行了,兴许大人会知道些。
顷刻,眼底的探寻凝结沉暗,俞雀怔懵着瞧着眼前人,叶荆不言,晦暗不明的眸子却是一直盯着她,又跟那日湖边一般的渗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吓人的人,俞雀如芒在背,眼底渗出了一层雾水,却是动都不敢动,生怕再惹恼了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疯子。
“大人你……别这样,我不问就是了。”俞雀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哽咽着哭出了声,白净的面上掉落几滴清泪。
“这都十几年的旧事了,又不干你的事,少打听这些。”
僵持半晌,叶荆慢条斯理的帮她擦了擦脸,色若春晓的面容上多了一抹笑,眼底却是暗了又暗,恍若一潭静默的死水,无波无澜却淡漠的惊人。
月凉如水,萋萋的草木沙沙作响,外头早已灭了灯火,室内那盏忽明忽灭的灯芯如豆。
“为何还不让她回来?”
本也算是姣好的面容,可染了怒色显得扭曲无比,云鹫坐在床畔,弯弯的柳叶眼里满是恼怒,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娇俏轻缓。
“叶乘桴几次都推脱了,人在他府上,我如何叫她回来?”
不愿再与她争执,俞邂岐起身拿了衣物,疲惫不堪的应付着云鹫。
“她是你的女儿,哪有不让别人的子女归家的?你亲自去请,他还能硬拦着吗?”
理着衣物的手一顿,俞邂岐眼神微暗,转过身去看她。
“她此刻本应该在抚州才是,若非如此,你扶正的事也不会如此麻烦。”
云鹫眼神闪烁,她如何听不出俞邂岐的诘问?俞雀原本该送到抚州,是她私心作祟漏了风声,让长公主有机可乘。想及此她放缓了声线,一如既往的轻柔。
“邂岐,我当初无名无分跟了你,并不是在意名位,可是如今我已经进府了,难道要让念儿倾儿一直背着庶出的名声吗?你要让我一辈子给张鹿韭的牌位执妾礼……。”
云鹫抬头看他,心头咯噔一跳,隔着昏暗的灯光,只见他满目猩红。
俞邂岐大力的拳着手,低头掩去了神色。他是俞氏的嫡次子,一辈子算不得光风霁月,沉浸官海多年,被人害过也害过人,面皮下的那些阴私事早已在心中激不起波澜,也能博的一句问心无愧。
可是有一个人不一样,他这辈子都无法在那人面前抬得起头,那是他三书六聘娶进门的发妻。
世家婚事多貌合神离,张氏本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那样温和的性子,原以为好拿捏,不想撞破了之后竟那般痴狂,不识好歹的是她,自己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