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也觉得诧异,没想到这么闷声不响沉默寡言的人,小时候居然是那副样子?“对,就是这坑爹玩意儿!别张着嘴看我,我没老糊涂,小林子你可千万别被他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给蒙骗了,这货绝对不是安分的主儿!他师父,哦,就是我那闷蛋徒弟,那也是个奇葩。”余贤显然这些年混迹人间,知道的词汇还不少,活灵活用,边说还边斜了白柯一眼。白柯莫名躺枪,一脸无辜:“……”“看着不苟言笑,特别正经,其实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佬,从小那骨头就是拧着的,看起来乖巧听话,除了闷一点儿几乎挑不出错。但其实就是个隐藏的炸药罐子。要么不惹事,一惹就是差不点儿把天捅了的大篓子。要不说看似规规矩矩的人难得出格都往大了出呢。”余贤说起门下弟子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养的不是徒子徒孙,而是讨债鬼似的。听到余贤提起白聆尘,原本一脸麻木任他吐槽的霍君宵也听得认真起来,尽管余贤所说的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过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余贤再多啰嗦几次。“我那闷蛋徒弟别的爱好不多,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挺唬人的,仙气十足,抬出去糊弄善良百姓那绝对成片成片地给他跪。可那倒霉孩子就一个毛病,天生喜欢往家捡东西,比如娃娃,喏——”余贤说着,冲君宵一努嘴,“除了这坑人的货是我给带回来的,其他俩徒孙包括当年门派里的很多娃娃,都是我那闷蛋徒弟捡回来的,真的是捡,路边看着可怜巴巴就给拾掇拾掇拎回来了,幸好挺巧那些娃娃都是些无父无母或是亲缘断绝的,不然人家里长辈得上山来拼命。光捡孩子就算了,还捡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莫名其妙的东西?”林桀眨巴着狗眼,觉得他这个师祖很有意思。“嗯。”余贤抽了抽嘴角,一脸不堪回首地插话道:“他少年时候捡过一只幼年山猿,提回来的时候我见它有伤,以为是那小子带回来养着的,等伤好了再给放回去,结果我随口问了一句,他居然指着那幼猿告诉我,这是他给我收的徒孙。老子好险没一口血吐那逆徒脸上。”听余贤讲起白聆尘少年时候的事情时,君宵总是勾着唇角一脸笑意,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我记得他跟我提过一次,那时候我还没被正式收为亲传弟子吧,据说那幼猿虽然没化形但也算被他调教得半成精了,活了足足四百来岁,然后寿终正寝了。当年你问我师父为什么突然收了三个亲传弟子的时候,我还说是因为小师妹长得像它呢。”林桀:“……”这是得多不会说话的货才能干得出这种事儿,说一姑娘像山猿,缺不缺德!白柯依旧一脸微妙:“……”“是--”余贤听了君宵的话,拖长了调子,没好气:“结果那丫头哭得肝肠寸断。啧啧,果然三岁看老,小小年纪哭功就了得啊。大了倒是哭得少了,但是但凡掉起眼泪,那必然嚎得山崩地裂荡气回肠。”“恩。”君宵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然后师祖孙俩忽地就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的就没了踪影,最后僵化成一个有些怀念又有些恍惚的表情。不知道是受他们的影响,亦或是别的什么有所触动,白柯在他们神色逐渐变化的时候,也跟着低落起来,心里不知怎么的泛起一阵莫名的难过,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就像是陡然漫过来的黑压压的云,笼罩得人烦闷不堪。“沈——”他也不知为什么会无意识地从嘴边滑出这个字,像是要提起谁的名字,可是只说了个姓就回过神来,然后便茫然地卡了壳。因为他搜遍了整个大脑,似乎也没有哪个比较亲近的人姓沈。余贤和君宵被他突然的开口拉回了神,一起转头看他,他们大概也听不出他要说什么,便收了脸上流露出来的情绪,等着白柯的下文。“没什么。”白柯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圆场,便干脆转向林桀道:“你不是还没抓住花生米吗,怎么坐在这里,不怕今天吃不到饭吗?”林桀觉得自己大概天生笼罩着躺枪光环,好好坐在这里,就这么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莫名被转了好几次炮火。“我……我过来喝口水。”林桀被他这么一问,也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真正目的。于是伸手捞了桌上的茶壶,一手拎着壶柄,一手按住壶盖,翻开四个杯子,急吼吼地一气儿给自己倒了四盏茶,然后一杯接一杯地端起来一干而尽。当他“啪”的一声,把最后一个茶盏扣在桌子上,这才站起身,带着一种炸碉堡的视死如归,磨磨蹭蹭走到了门口,然后默默回头瞅了君宵和余贤一眼,希望这俩当中的一个能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开口说句“先吃点什么再接着抓”之类的。谁知直到他双脚迈出门槛,那俩还是一副“你赶紧”的表情。林桀又退回门槛里,忍不住开口:“师父,老祖宗,你们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余贤:“你资质略有欠缺,两天内能抓到算不错的。”林桀:“……”胸口多了一把刀。君宵:“咸鱼师祖说的倒是实话。”林桀:“……”又多一把。白柯:“好走不送。”林桀:“……”嘤~qaq他愤愤地再度跨出去,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继续追花生米去了。“那小子离辟谷还早,这十七八岁的刚好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别饿死了。”余贤还剩那么一丁点儿良心。“嗯。”白柯也随口附和道,“两三天不吃饭,普通人受不了。”君宵面无表情地看着余贤、白柯这一老一少,凉飕飕地道:“当初把我扔中明镜里头饿了半个月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担心呢。”余贤立马倒戈愤愤地指着白柯:“就是!怎么没担心呢!”白柯:“……”关我屁事。林桀这活宝一走,白柯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有那货在,话题还能轻松一些,他继续揪毛去了,这屋里的氛围便又慢慢严肃起来。不过白柯也终于得以继续他之前发现的那个问题:“世轩老前辈。”余贤被这个规规矩矩的称呼弄得牙有点酸:“嘶——怎么了?你别这么喊,听得我别扭得慌。”“你身体——”白柯忽略了余贤似真似假的抱怨,有些担心地打量了余贤一眼。之前没仔细看倒是没注意,现在白柯才发现,余贤虽然依旧嬉皮笑脸的,但是沉默下来的时候,精神气确实不如昨天见到的那么足,有种疲态,看起来比昨天初见的时候沧桑一些。余贤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白柯能注意到自己的问题,于是摆了摆手:“大毛病没有,小事。”白柯觉得,修道之人,既然能延年益寿甚至贻害千年长生不老,那必然是身体倍儿棒的,不可能被普通人的一点儿伤病所困。也不知余贤所谓的小事是什么类型的。下一秒,余贤就憋不住话地抖搂了出来:“就是元神散了。”白柯:“……”“一半。”白柯:“……”大喘气的都该拖出去打死。大概觉得逗白柯挺有意思的,余贤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道:“以前受过伤,导致后来碰到些棘手的事情时不时会这么散一回。”“会恢复?”“当然!不然老子早交代了,坟上青草多多少茬儿了。短则三两天,长则十天半拉月吧。”文盲余贤的估算倒是没有出错,他那元神不长不短,前前后后一共养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里白柯和林桀的日子可过得不轻松。每天除了最基本的修习之外,还时不时被花生米遛得满秘境跑。最开始是他们追着花生米,但是由于花生米身形太快,路线风骚诡异,上天下地钻山入林,灵敏程度和它庞大得看起来有些笨拙的体型成反比。追得林桀和白柯恨不得糊它一头一脸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