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面色不改,镇定说道:“我确实不爱管闲事,也不想凑热闹,但是,如果这闲事与热闹与我有关,就得另当别论。”罗笙饶有兴趣问:“与你有关的,是人,还是剑?”沈昀笑了一笑:“剑也好,人也好,至少这两件都与罗少门主无关。”他回答的坦然,并没有发现身后慕云择向他投来的目光,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讥笑。虽然是以一敌二的状态,但罗笙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个手下,乃是鬼煞门里的内家高手,可是却轻易败在了你的手中,江湖都说你师从何处乃是未解之谜,我倒是十分好奇,不如今天就请沈大侠赐教一二。”沈昀不敢确定附近还有没有鬼煞门的人埋伏,以他们往日的作风来言,罗笙若是失败,必定将会有更厉害的高手出现,这对他们来说并非好事。沈昀一边在脑海中思量如何脱身,一边说道:“在江湖上行走,最不能要的好奇,因为少一分好奇,就会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在下师从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少门主似乎不该再在这里挡这个拦路虎。”罗笙望着眼前这两人,笃定地说:“倘若我一定要拦呢?”沈昀将剑横在身前,说道:“那就先来问一问我手里的剑。”罗笙似乎就在等他说这一句话,当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他的银鞭已经挥起,沈昀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就动手,乍惊之下将慕云择推到一旁,鞭子就在这时缠上他的剑锋,沈昀脚步一定,两人逞势均力敌的状态。刚才他们已各与人交了一番手,均有内力消耗,透过银鞭传递来的力道,沈昀发现罗笙的内力修为并不如乌七,但他招式精湛多变,善于制敌,在对战时反而容易处于有利地位,所以方才刚才与慕云择交手时才会处于上风。沈昀已经在江湖上行走了许多年,从幼年的颠沛流离,到现在的独善其身,他遇见过无数个对手,经过无数次决战,也曾无数次死里逃生,这些经历教会他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因为,轻敌是最致命的弱点。鞭上的力道在这时突然消失,沈昀收势不及,罗笙趁机飞扑上前,手掌向着沈昀胸口袭来。他以为自己这措手不及的一招必然得手,怎料沈昀早有防备,在他近身之前,左手扣住他的手碗,剑柄点向他腋窝下侧。罗笙顿觉一股麻痛从那里处来,险些握不住手里的银鞭,他很快做出反应,鞭子凌空回旋,卷向沈昀的腿部。这银鞭淬有剧毒,一旦割破皮肉,毒素便会从伤口进入,随鲜血游走全身,中毒者将会四肢麻木,失去反抗能力。慕云择看到那鞭子既然要缠上沈昀,瞳孔骤然一缩,不自觉握紧手里的赤霄剑。这样近的距离,沈昀似乎已避无可避,就当罗笙以为自己必定得手的时候,他的鞭子却扑了个空,眼前已然没有沈昀的踪影。他惊愕地瞪大眼睛,忽觉脖上一凉,那秋霜一般的剑刃从后架在了他的肩膀上。罗笙僵在那里,许久才吐出四个字:“微花残影……”慕云择眼里流露出无限诧异,他显然知道“微花残影”,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轻功,据说是由一名避世已久的世外高人所创,使出时彷若风拂落花,无声无息,但却可以在转瞬之间变换方位,仿佛先前留在人眼里的,不过就是一道虚幻的影子。没有人知道这门轻功是否真的存在,江湖上也没有人真正见过它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当罗笙看见沈昀的身法时,脑海中却已浮现起这四个字。是的,除了微花残影,还有哪一种轻功能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沈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赤霄剑自有他的主人,江湖中其他人都无权将他据为己有,罗少门主若执意妄为,在下手里的剑也自然不会再客气。”说罢,他缓缓将无名剑收起,转头看向慕云择。慕云择已隐藏起眼里的惊讶,嘴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与沈昀一同离开。罗笙仍站在原地,他似乎仍然没有从震惊走回过神,直到马蹄声响起,他才将目光投向那两道策马远去的人影,脸上渐渐浮起一抹阴邪的笑容。店小二躲在堂子里探头探脑张望,见罗笙转身走来,连忙又把身子缩了回去。罗笙没有搭理他,走过去解开乌七的穴道。乌七恢复自由,双膝一弯跪了下来,低头说道:“请少门主降罪。”罗笙淡淡地说道:“沈昀此人的武学修为深不可测,你败在他手上也是情理之中,不必介怀。”乌七道:“是否要通知门中其他人?”罗笙摇了摇手:“不必,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况且我对沈昀这个人很感兴趣,就让我继续陪他玩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看最后会鹿死谁手!”乌七似乎仍有所顾忌:“但是按门中的规矩”罗笙横了他一眼:“乌七,有些话你该说便说,而不该说得,最好也把嘴巴闭牢固一点。”虽然是带了威胁意味的话,却并没有让乌七的脸色改变半分,他似乎只有这一个表情,僵硬,冷漠。“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追寻他们的下落,有消息会马上通知少门主。”罗笙很满意地点点头,他就是喜欢乌七这沉默寡言的性格,至少能让他省去不少麻烦。他抬头看向沈昀与慕云择消失的方向,脸上那抹笑意更深,好戏才刚刚上场,接下来会更加有趣,就慢慢走着瞧吧!君子一诺被罗笙这样一耽搁,让沈昀跟慕云择误了赶路的时辰,待到天色渐暗,也没有看见城镇。西边乌云滚滚,狂风大作,似乎要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他们却仍然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里。沈昀有些焦急,来得路上他就注意过周围环境,一直没有发现可以休憩躲雨的地方,眼看一道红闪撕裂天边,他的眉头也不禁皱起。慕云择顺着闪电亮起的方向看去,隐隐看见山林深处露出一块尖顶,似乎是一个小亭子,他出声示意沈昀,沈昀向那里望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说道:“这天色看起来要有一场急雨,我们先去那里躲避一下吧。”慕云择点点头,两人调转方向离开大道,走进曲折的羊肠小道。天色暗了许多,雷色轰鸣,闪电一道又一道划破天幕,豆大的雨点一颗颗砸落,在浑身湿透之前,他们终于找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草亭子,前脚刚迈进去,倾盆大雨就从后脚滂沱而下。这里应该是猎户平常用来歇脚的地方,就四根木头柱子支起了个草架子,虽说简陋,但遮风挡雨绰绰有余。沈昀松了口气,说道:“这雨应该很快就会停的,我们先避一阵子再赶路。”慕云择望了望四周道:“这里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一段路程,鬼煞门的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我们今夜就在此处休息吧,也省得半夜再着了他们的埋伏。”沈昀想了片刻道:“也好,此处空旷,也便于防备。”慕云择内疚地道:“我本以为消息不会传播的这么快,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就是这么难缠的人,沈兄,是我连累了你。”沈昀一笑道:“你我既然同路而行,何来连累一说?”慕云择叹气道:“这鬼煞门近几年来已经甚少在江湖中走动,现在为了赤霄剑竟然肯重出江湖,今后恐怕是要避不过这一大麻烦了。”沈昀道:“从那罗笙今日的举动来看,他们虽久未在江湖行走,但对江湖上发生的事却依旧了若指掌,在接下赤霄剑这桩买卖之前,想必就已经经过详细的调查。”慕云择锁眉道:“沈兄不觉得奇怪吗,鬼煞门向来认钱不认人,而赤霄剑本就是武林至宝,更何况宝藏之事流传已久,鬼煞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所托之人出怎样高的价钱,都不可能胜过赤霄剑里的秘密,他们当真只是为了赏金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