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屼也俯身问道:“姨母,可有哪里不舒服的。”“阿屼,婳婳,别担心,我没事的。”何氏望着两个孩子,神色清明,说出来的话也很有条理,“我没甚大碍的,就是之前有些头晕摔了一跤,撞着头,现在醒来就没事的,脑子反而挺清醒的。”从未有过的清醒,若说原来的脑子是一团浆糊,现在她什么事情都能分辨清楚,她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底忽然叹了口气,曾经的她是糊涂的,可是现在的她不再糊涂了。燕屼微微愣住,“姨母?”何氏柔声笑道:“阿屼,你想得没错,姨母已经清醒了,没想到这次摔到头反倒是因祸得福,我什么事情都记得起来,也看的明白了。”姜婳与燕屼都愣住,还是姜婳最先回神,欢喜道:“姨母能清醒过来真是再好不过,只是您撞着头,我与夫君始终不放心,让余郎中过来瞧瞧吧。”余郎中很快从偏厅过来给何氏检查,的确是没有大问题的,脉象平稳,脑中也无淤血,额头上的外伤养几日就能好起来。余郎中离开后,夫妻两人围绕床榻嘘寒问暖的,燕屼问道:“姨母可想吃些什么?”“不必的,没什么胃口。”何氏靠在姜黄色的绣牡丹软枕上,软声细语道:“就是有些困乏,我在歇会儿,你们也下去吧,不必管我,若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丫鬟去寻你们的。”姜婳燕屼两人嘱咐几句,这才一起离开,何氏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阿屼和婳婳成亲都有六载了吧,孩子都没有,让她如何跟夫人交代啊。…………姜婳与燕屼两人离开何氏的庭院,四月的天还是有些凉寒的,姜婳从姜家回来的急,只穿着件薄薄的褙子,燕屼见她唇色发白,脱掉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肩上,“还是有些冷的,你披上吧。”他的大氅对于娇小的她有些过大,衣摆拖在地上,她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氅衣,喃喃道:“谢谢。”自从神医死后,她性子就有些孤寂,似乎也与他生分不少。燕屼眸色渐沉,他停住步子,侧身握住她的手说道:“为何要这样跟我见外?你还是责怪我当初没有救下师父?婳婳,我们是夫妻,你心中若有怨言,尽管与我说就是。”姜婳低头呐呐道:“不是这样的。”她知道师父的死不能怪他,他当初是为她好的,没有想到那些后果,师父过世时她有些口不遮拦,也是情绪使然,这些日子过去,她早就想的清楚,只是一月未见,她觉得有些生分罢了。“婳婳,我们是夫妻。”燕屼回转身子,牵着她的手慢慢朝着正院走去,“不管有什么都要一同经历的,我们的日子还长久,我不希望因为一些事情影响夫妻的感情,我想与你走完剩下半辈子,所以不管你有不满或者不开心的,都要告诉我,可好?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姜婳沉默许久,道出个好字。她心里隐有不好的预感,不知是为何,或许是因为何氏醒来,姨母能够醒来她很高兴,可是姨母脑子清醒过来,有些事情她会很清楚的看出来。姜婳伸手悄悄抚上小腹,眉头微蹙,只盼着是自个多想了。…………何氏醒来,阖府都是高兴的,燕屼每日都要去上衙,大理寺繁忙,府中他就顾不上太多,都交给姜婳。姜婳担忧何氏身子,每日早早的过去陪伴何氏,何氏清醒过来反倒更加忧愁的模样,有次姜婳进屋探望她,却瞧见她靠在窗棂下的贵妃榻上,眉目间满是忧愁,姜婳的心里也跟着缩起来。“姨母。”姜婳收拢面上的担忧,笑眯眯的走到何氏身旁,“姨母今日感觉如何?汤药可有喝掉?姨母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里备着,对了,前两日弄了两条鲟鱼回来,用鲜虾一起清炖了可好?”何氏隐去眉目间的忧愁,拉着姜婳的手温声笑道:“不必,我就是有些想吃豆腐,把豆腐切块,用豆油煎的两面微焦,再加水炖煮,味道就好的很,我与阿屼当年住在苏州时,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我就常常买些豆腐回来煎给阿屼吃,我们都很喜欢吃这个。”姜婳笑容不变,“那我待会就让厨房做些,一会儿陪着姨母一块吃。”“好孩子。”何氏轻拍着姜婳手背,“婳婳,这些年府中多亏你,还有阿屼,也是多亏你,当初要不是你们家的帮助,他哪里能有今日的成就。”以往的事情她都是记得,记得是婳婳恳求神医医治好她,记得是婳婳照顾她让阿屼安心去京城赶考,燕家能有今日这一切,婳婳是功不可没。所以她的那些心思,如何能说的出口啊,何氏在心底叹息一声,目光隐隐落在姜婳的小腹上。她若还是糊涂的该有多好,不必操心阿屼,不必操心燕家,可她清醒了过来,就必须为燕家的以后着想啊,夫人临终前把阿屼托付给她,要她看着阿屼长大,看着阿屼成家立业,看着燕家子孙满堂啊。何氏没有对姜婳说什么,她真心感谢姜家,感激婳婳,小夫妻两口子感情好,她如何敢开口这时候让婳婳给燕屼纳妾?她也是个女子,知晓女子想要的是什么,她不能开口啊。姜婳或许预料些什么,晚上陪着何氏用膳时明显话语不多,她陪何氏吃过才回正院,燕屼还没有回来,他最近很忙,听闻大理寺卿就要致仕,下任大理寺卿会在大理寺左右少卿里头挑选个,他或许会成为最年轻的大理寺卿,想到此处,姜婳垂眸,轻轻叹了口气,她站在窗棂下朝外看去,庭院里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她的心中却一片茫然。七月的时候,天气渐渐炎热,荆州那边有些地区出现夏涝,因有水利,并未出现太大损失,就连伤亡都是没有的,只是不少百姓家中都进了水,还是有些损失的,姜婳知晓后捐了不少粮食过去,天气太热,她也不愿出门,留在家中陪伴团子跟何氏,团子那只猫儿已经跟着她几年,从开始的小团子变成现在毛茸茸的大团子,也懒散不少,不愿四处走动,整日趴在房中懒洋洋的,不过它还是很喜欢粘着姜婳,有些惧怕燕屼。团子与何氏庭院里养的那只名六儿的鹦鹉关系很是好,两只经常一块玩在庭院里玩耍,这些日子,姜婳渐渐不太爱望何氏的院子去,何氏没有说她什么,可每次欲言又止的那副模样实在让她难过伤心。这日夜里,燕屼很晚归来,她已经吃过膳食睡下,迷迷糊糊间察觉被人拥在怀中,她模糊问道:“夫君回了。”有灼热的吻落在她颈间,姜婳听见燕屼低沉的声音,“回的有些晚,快些睡吧。”姜婳原本睡的不太踏实,等到他回被他拥着睡,鼻翼间都是她熟悉的味道,这才睡的安稳下来。次日早起,感觉身边的人起来,她也跟着睁开眼,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燕屼已经下了床榻正在穿官服,时辰还早,他这时间穿官服看来是要去早朝的,姜婳撑着身子靠在软枕上,玉白的手轻轻遮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夫君,可要我伺候你穿衣。”她的声音还有发软没睡醒的模样。燕屼转身半俯身帮她把薄毯遮住身子,温声道:“不必,我要去早朝,今日还有个案子要查,不出意外的话会出门些日子。”他经常出门办案的,姜婳都习惯的,她揉了揉眼,瞌睡清醒了些,问道:“这次要去多久呀?”“半个多月吧。”燕屼低声道,他修长的手指整理着官袍上微微的皱褶,“你若烦闷,可以去岳父岳母家中小住,等我回来再去接你。”姜婳有些迟疑,想起何氏来,到底还是道:“不必了,我留在家中陪姨母吧。”燕屼没有多说,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离开。他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姜婳不清楚他在查什么案子,怕是个大案,她心里担忧,特意去寺庙求了平安符回来,跪在佛祖面前,她突然流泪满面,虔诚的给佛祖叩头,她跪着好一会儿才默默擦掉眼泪起身下了山,山脚下绿意盈然却遮不住热浪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