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接下来是最困难的部分。她哭得死去活来,满脸痛苦的表情。格雷戈尔望着她,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臂,但似乎很快又发觉自己再也无法安慰她了。他一直站在我身旁没有动,过了几秒钟,他转身对我说话。”
“我已经死了,是吗?”他说。我只是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我必须要跟你走吗?”他问道。他无限伤感地看着那个哭泣的女人。
“是的。”我回答。
“我们要去哪里呢?”他询问道,目光还停在她身上。女人只是痴痴地盯着正在燃烧的房子,脸上还带着惊骇的表情。
“他问起这个的时候我心里也发慌,”崔斯坦向迪伦坦白道,“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你是怎么告诉他的?”
“我说我只是一个摆渡人,那个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谢天谢地,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我转过身,走进了茫茫黑夜。格雷戈尔看了女人最后一眼,然后跟在了后面。”
“可怜的女人。”迪伦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还在为那个突然被撇下,自此孤身一个人的妻子惋惜,“那个男的,格雷戈尔,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马上就知道了?”她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
“这个,”崔斯坦回答,“他刚刚从一栋正在燃烧的房子墙壁中穿出来,由不得他不信。而且,在那个年代,你们那里的人们要比现在虔诚得多。他们不会质疑教会,而且对教会传导的东西深信不疑。他们把我当成了天上派来的信使——大概,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天使。他们不敢对我妄加怀疑。现在的人就要麻烦得多。他们全都觉得自己享有各种权利。”他眼珠转了转。
“唉。”迪伦抬眼看了一下崔斯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问问题。
“什么?”崔斯坦问,他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犹豫。
“你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脱口而出。
“就是个男人的模样。我记得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汉,还留着胡子。”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她使劲抿嘴,免得咯咯笑出声来,“许多男人都蓄胡须,那种浓密的大胡子。我也有小胡子,我喜欢留这样的胡子,暖融融的。”
这次,她再也绷不住了,但一笑即止。
“你遇到的最难缠的灵魂是哪个?”她静静地问。
“就是你啊。”他笑着说,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那天晚上,迪伦几乎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那些灵魂,想着崔斯坦和肯定还存在的其他摆渡人,想着自己的归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习惯无须睡眠的日子,其实各种想法都在她的脑海中信马由缰,她已经根本睡不着了。
她叹息了一声,蜷缩在破破烂烂、凹凸不平的扶手椅上,辗转反侧。
“你醒了。”在半明半暗之间,从左侧传来崔斯坦低沉的声音。
“是啊,”迪伦小声说道,“脑子里全是事。”
长时间的沉默。
“你想和我谈谈吗?”
迪伦把脸转过来,这样可以看到崔斯坦。他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夜空。但当他感觉她的眼睛在注视自己时,也把身子扭了过来面对着她。
“也许对你有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