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书书坐在他的下首处,微笑道:“师兄对我们青云一门所为,道玄师伯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必定也是欣慰无比的。师兄切莫自责啊!”
萧逸才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道:“不说这些事了。曾师弟,昨晚除了这些妖邪鬼物,听说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也进入河阳地宫了,可有线索查查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曾书书点了点头,道:“是有不少来历不明的修真士昨晚突然出现,进入地宫,但也死伤惨重,我去查看过那些尸首,除了有四人可以证实是出身于一个名叫‘神龟门’的小门派外,其余还剩二十人不知来历,身上的衣物法宝也看不出任何可以追查的痕迹。”
萧逸才皱起眉头,道:“神龟门,这是什么门派?”
曾书书解释道:“这是一个下三滥的小门派,门中人道行普遍不高,但平日专精于盗墓风水这些勾当,名声算不上好的。”
萧逸才“哦”了一声,目光在手边那木匣上瞄了一眼,沉吟道:“莫非他们是去地宫中掘墓寻宝的吗?”
“想来是如此了。”曾书书点头道,“不过其他的人就不好说了,看着来历实在神秘,而且……”
曾书书犹豫了一下,看了萧逸才一眼。萧逸才有些诧异,道:“师弟,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曾书书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昨夜在我前去地宫的路上,突然碰到了一个蒙面女子。事后想来,那应该是昔年魔教的‘妙公子’——金瓶儿。”
“嗯?”饶是萧逸才这等修为定力,听到魔教与金瓶儿,也是顿时动容,盯着曾书书沉声道,“师弟,此事可有确认?”
曾书书想了一下,重重地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她了。只是当年魔教大战后,此女便不知所终,昨晚突然出现,莫非是魔教余孽又有所蠢动不成?”
萧逸才默然沉思良久,才缓缓点头道:“不管事情怎样,既是事关魔教,我等便不可大意,此事我会让人暗中查访的,师弟就不用操心了。嗯,昨夜辛苦一晚,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曾书书颔首站起,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有劳师兄了,小弟告辞。”说着对着萧逸才一拱手,随后转身离去。
明阳道人站在萧逸才身后,目送曾书书离开了玉清大殿,回头正想说话时,却忽见萧逸才把手放在身边摆放着那只装着冥河翠晶的木匣上,轻轻而缓慢地一下下敲打着,双眉微皱沉吟不语。他跟随萧逸才时日颇久,自是知道这是掌教师兄正凝神思索的模样,当下便不敢打扰,静静地站在身后等待。
过了一会儿,萧逸才缓缓地抬头,站了起来,目光向远处玉清殿外的那片青天遥望而去。凝视了片刻后,忽然道:“明阳。”
明阳道人答应了一声,道:“掌教师兄,有什么事吗?”
萧逸才负手迈步,向前走去,同时口中轻轻地道:“你再去走一趟,请林惊羽林师弟过来与我相见。”
青云山下,别院之中。
乙道廿三院里,这一天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所有的门都开着,轻风吹过院中的柳枝,树荫轻摆,带了几分沉默。
王宗景、苏文清、巴熊三人,此刻都聚在仇雕泗所住的金字房中。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至今仍在昏睡的仇雕泗,大家都是默默无语。
王宗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觉得这屋中颇有几分闷热,便走过去将窗子推开。一股清风从窗外吹进屋内,带来了几分凉爽之意,让他觉得头脑也为之一松,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慢慢地转过身子,看向仍然躺在床上的仇雕泗,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旁边也有一道类似的目光向他看来,他转头望去,却见苏文清也脸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不用言语也都能看出对方深藏心底的那一丝疑惑。昨夜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后,小鼎随着父母先回了青云山,但是王宗景与苏文清还留在地宫中。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双双目睹了仇雕泗从那具黑棺中爬出来又随即昏倒的一幕。
这事情实在是太过古怪,哪怕依照常理,仇雕泗独自进入地宫中,便是对上众多骷髅也应该是凶多吉少。但是他不但活下来了,并且极其诡异地出现在黑棺里面。
要知道,那黑棺可是白骨蛇妖盘踞的地方,那妖物昨夜一场杀戮,从头到尾可绝没有半分怜悯之心。这样一具鲜活血肉之躯,白骨蛇妖又怎会容他活在黑棺之内?
这仇雕泗一夜之间,究竟遇到了怎样诡异的事情?
王宗景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看向苏文清,她那张清丽的脸上也有着疑惑之意,显然跟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心情。这女子向来心细、思虑谨慎,看来从昨晚自地宫回来后便有这般疑惑了。只是昨夜青云门的曾书书曾长老主持大局,将地宫中又搜寻了一遍,同时查看了白骨蛇妖包括仇雕泗的身体,并没有说出有什么异样之处,直接让穆怀正等人将他们带了回来。
穆怀正倒是后来看着他们两人的目光不善,王宗景、苏文清也有些心虚,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违反了青云试的规矩,当下都是老老实实地随着大队人马回来。不过穆怀正似乎也有其他事情,没顾上找他们两人的麻烦,只将仇雕泗往屋中一放,吩咐众人多加照看一下,便径直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王宗景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受惩罚,不过不管怎样那些都是后事了,眼下还得先照看仇雕泗。那厢昨夜腹痛而提前回来的巴熊听说了这些事,连忙也跟了过来,肥胖的身子此刻正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着闭目沉眠的仇雕泗,胖子不住地伸手擦汗,同时喃喃地道:“怪事,怪事……怎么别院九百多号人,就咱们这院子里的人遇上这种怪事了呢?”
王宗景在旁边看了巴熊一眼,见他头额上就跟水一样不停地在冒汗出来。
虽然自觉也有些闷热,但王宗景也没觉得会热到这种地步,忍不住对巴熊问道:“胖子,你真的觉得这么热吗?”
巴熊怔了一下,随即看了王宗景一眼,苦笑道:“这还能有假吗?你看我这满头的汗。”
王宗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苏文清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道:“仇公子从昨夜开始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可是穆师兄他们都说查看后并无大碍,这却又是怎么回事?真是奇怪。”
王宗景的目光在仇雕泗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一根极微小的刺不小心扎进了心头,自己却一直找不到。这个时候,巴熊擦了一把汗,站起来道:“我看这样,你们两个也累了一个晚上了,要不都先回去歇息吧。我在这里看着雕泗就行了,回头他醒了之后,我再去叫你们吧!”
王宗景沉吟片刻,还未说话,旁边的苏文清走过来道:“这样也好,既然穆师兄他们都说没什么大碍了,想必回头仇公子就能醒来,我们迟些再来看他,也是一样的。”
王宗景“嗯”了一声,便转头对巴熊道:“那就有劳你了,胖子。”
巴熊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好了,小事一桩,你们去休息吧!”
当下王宗景与苏文清便起身出门,巴熊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后回身关上房门。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床铺上发出一声动静,巴熊一惊连忙回头看去,以为是仇雕泗醒了,谁知却是仇雕泗在床上一个无意识的翻身,身子向内侧翻了一下,侧躺过去,面向墙壁。除此之外,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巴熊默默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拉起一床薄被,轻轻搭在仇雕泗的腹上。然后拉过凳子坐在一旁,只觉得这几下活动又是汗珠滚滚而下,忙不迭又伸手擦汗,嘴里低声嘟囔起来,也不知在抱怨什么。
在床上那安静的另一侧,原本沉眠不醒的仇雕泗,苍白的脸上忽然抽动了一下,随即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除此之外,他的身子丝毫未动,巴熊也一点都没能感觉到什么异状。
略显阴暗的床角内,那一双悄然睁开的眼眸中,忽然慢慢浮起了一点幽幽的绿色光芒,闪烁在深邃的瞳孔之中,凝成一道细细的小缝,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