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本王宽衣解带,躺到了床上。
这吸了“潇湘梦”之后,本王意识有些涣散,身体也感觉轻飘飘的,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入梦后,周围一片苍茫,如同终年不散的雾气,周遭一切都看不清楚。
本王茫茫然地向前走去,发现四周都是路,可又似乎无路可走。正如我这在凡尘里漂泊了许多载,哪里都像是归宿,可哪里都不是归宿。
入梦后,不是能见到最想见的人,实现最想实现的心愿吗?
可这算怎么回事?
别人用过了“潇湘梦”,就能成双成对,并肩同行,而本王用过了“潇湘梦”,却形单影只,踽踽独行吗?
整个世界都是云雾缭绕,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横竖南北不分,本王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这云雾深处,本王终于遇上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背对着本王,站在诛仙台上,四肢被捆仙索缚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背影看起来苍凉而悲壮。
他低头,看着立于台下,穿着绯色衣衫,而面容清俊的男子,道:“陵光,这一次,你终于再也见不到我了。”
本王并没有讶异自己能听到了,而是觉得那两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便加急步子,走了过去。
只见那名为陵光的男子皱起了好看的眉眼,道:“天璇,时至今日,你可后悔?”
“悔?”天璇低低地笑了起来,身上的锁链跟着晃动,发出了低沉的鸣响,他语气轻佻,“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这离恨天高,不攀便是了,可这相思病苦,要怎么熬?”
“你!”陵光有些气急败坏,“我原本还想着,你要是知罪了,我便像玉帝讨个人情,饶你这回,可你如何这般冥顽不灵!”
天璇照旧是笑,笑的全身都在抖,“你当我怕死么?这几万万年的光阴,本仙早就厌恶了,死有何惧?”
陵光气急,“你身为上仙,如何这般堕落?”
“堕落?”天璇止了笑,眼神灼灼的看向陵光,“人间都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本仙不过是沾了一点凡尘,动了一回凡心而已。什么是堕落?爱上一个人就是堕落?本仙倒觉得,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像样的事,就是爱上了你呢。”
“天璇——”
“不必再说。”天璇甩了甩满头凌乱的长发,“放心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不管我是被投入下界,堕入轮回,还是被挫骨扬灰,形神俱灭,我都会忘了你。而你,也自管忘了我吧。”
陵光喃喃,“忘了……吗……”
本王嗓子里突然泛起一股腥甜,然后捂住嘴猛地咳嗽起来,拿掉手时,掌心里一片殷红。
是啊,忘掉就好了,忘掉就不会痛了。
从梦里醒来,本王只觉嗓子里的血腥气尚未压下去,当真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夜里照看的丫鬟急忙掌了灯,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本王扯来床幔,大咧咧的擦了一下嘴,道:“无妨,冬日里天干地燥,本王有些上火。”
“可您都吐血了啊,这可怎么了得。”那丫鬟犹豫着,搁下了烛台,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喊苏蓉了。
本王重又躺了下来。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忽的笑了起来。
啊,这白送的东西,果真是没好货。他风慕言给我的香料,大约是放久了,失效了吧。
我这“垂死挣扎,泣血床榻”的病人,第二日因为没有人喊着起早,竟就睡过头了。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本王一屁股坐起来,一边穿戴一边问:“怎么回事,为何没人喊本王起来?”
一旁的丫头面露忧色,道:“王爷,您都这样了,还是好生歇着吧,别太操劳了。今儿一早,李管事遣人去了姚府,告知姚大人你生病的事儿了,由他禀明皇上,皇上不会怪罪的。”
本王一怔,又直愣愣躺了下来。
得,我这一时气血攻心,吐了口血而已,竟被这群人当成病入膏肓,重病不治了。
这要是传开了,估计那群老臣得乐疯了,赶紧放炮仗庆祝。我这大奸王,可算是要完了。
本王正想着要不要趁机装病,在府上偷闲几日,却瞧着苏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说:“王爷不碍事的,只是气血旺盛,有点上火而已,喝点药就好了。”
本王:……
得,这下也不必装了。
接过了药碗,本王问道:“你昨夜里给我瞧过?”